退燒藥尤其難喝，郗北被邱昊扶起來喝完藥后臉皺成一團，偏生邱昊還覺得好玩，沒準備任何解苦的不說，喂藥的時候還灌了他一下，這導致郗北雖然意識云里霧里但生起了氣，喝完就把腦袋埋被子里。

    “喂，還沒吃完呢。”邱昊拍拍手里的膠囊藥丸。

    郗北把臉埋得更深，只露出頭頂一小撮黑發。“起來，不捉弄你了，再不起我也睡上來。”不過這樣的威脅沒有起到絲毫效果，邱昊果斷也脫鞋上床，不過沒有動郗北的被子，而是睡在沒有蓋住的那部分外面。

    他對郗北通訊錄的忽然放行還好奇，于是變著法聊天勾引話題，可是郗北現在腦子糊涂，隨便幾句話題不知道歪到哪里，說著說著就聊起了性格喜好，還抱怨起取名的事。

    “如果是我，我會更喜歡風一些，結果我的名字是云……”

    “云？”邱昊問，“你叫郗云嗎？”

    “嗯……以前是這樣。”

    “那為什么改了？”

    “我自己要改的……因為不想被叫這個名字，會想起不開心的事……”郗北嘟囔，聲音逐漸哽咽，邱昊挑開被子一點看了看，郗北保持蜷著的姿勢，眼角顯出與病態不符的紅，分明是哭泣前兆。他壓低聲音，摸了摸郗北頭發：“現在的名字就挺好的，北北，念起來的話……像寶貝，喜歡那首歌嗎？”

    “什么歌？”郗北睜開眼睛，仰頭看向他，眼里因為剛剛的濕潤霧蒙蒙的，邱昊嘆口氣：“看你傻的。”

    “你才傻……”郗北呢喃著，看見邱昊近在咫尺的臉，男生的臉龐輪廓逆著上午的太陽光，邊緣的絨毛都照得明顯，但不努力辨認的話仿佛只是一層暖色的金邊，郗北在昏沉的意識拉扯下，只覺得面前的人輪廓以內的臉和身體都是漫畫一般的陰影，只有以外的陽光是顯眼的，只有光。

    郗北往前探了探，去吻了光。奇怪的是這光有實體的觸感，是帶著微涼的柔軟，冷太陽也好，和冬日很襯。

    邱昊眼神閃爍，久違的親密接觸讓他的某種熱烈欲望回流，完全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在郗北往后稍稍退了些分開后，他問：“你這是想傳染我嗎？”邱昊的聲音讓郗北眼前的場景逐漸恢復現實，可是確定了邱昊的身份后，他感到一份前所未有的安定和靜心，說：“我有一個秘密，你也告訴我一個秘密，我們交換行不行。”

    自小到大隨心所欲，邱昊還真沒有什么秘密，只是不了解他的人他也沒有必要去傾訴。可是如今郗北迷迷糊糊，不管他要說的是什么，邱昊直覺那絕對是自己感興趣的內容，于是絞盡腦汁開始回憶……他還真想到一個被他掩埋在心底，誰都不知道的事，那就是他用誘發劑哄騙了郗北那次，不過這種怎么可能說？于是邱昊再想，道：“其實我小時候是個胖子，很多人嘲笑我，不過他們都太菜，被我吊打，后來不敢笑也不敢出現在我面前，這事我妹也不知道，因為那會兒我已經減了，我媽偏要我減，她說不然的話沒人愿意搭理我，我會一直孤身一人。對我來說其實無差，絕大部分人都沒有交往的價值。”

    也許確實不怎么勁爆，郗北聽完就懵懵懂懂點頭，然后開始醞釀他自己的講話。

    “我的秘密是……”即使這種時候，郗北的話語也帶著躊躇克制，不過他停頓幾秒后，還是說了，“我有了一個孩子。”

    這語言組織還讓邱昊沒反應過來，郗北未成年，他家就平常就住他一個，什么孩子，弟妹，親戚，領養？可是短短時間后，邱昊腦中忽然閃過一種解讀，胸口內的臟器狂跳起來，他努力定住心神，問：“你是不是想說，你懷了一個孩子？”

    就在邱昊的注視下，郗北仿佛慢動作一樣，點了點頭。震驚，緊張，遲疑，還有欣喜，繁雜的情緒糅合而來頭次一齊襲上邱昊心頭，他耐住性子，又問：“是我的嗎？”

    郗北露出疑惑的表情：“除了你，還有誰。”

    盡管這話聽起來不情不愿，可是肯定的語句已經回答了邱昊的問題。邱昊一時失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射入生殖腔的完全標記，想來也是遲早的，那么當時的自己有做好這一天到來的準備嗎？

    然而，正面情緒還是壓過了負面，尤其是邱昊見到此時的郗北終于露出符合Omega的姿態，盡管是因為生病。顯得柔柔弱弱，又在他面前說出了這個秘密，不是明擺著求依賴嗎？邱昊撐起身體，輕按著床鋪給郗北回了一個遲到的吻，郗北的嘴唇溫度明顯偏高，然而這樣的溫度很適合引誘人繼續深入，只是以免郗北不舒服，邱昊還是覆在了嘴唇之上，親了沒一會兒就分開了，郗北也像他預料中的那樣并沒有波動反抗，注視著他的眼神好像唯一一樣。

    邱昊收到過很多愛慕的眼神，Omega，Beta，甚至還有……Alpha的。他有時候純粹是因為對那些人沒有興趣而吝嗇給予好臉色，而有時候也會像上帝觀察人類那樣生出興致研究他們的喜好行為，明明對自己這個人一無所知，為什么會投以那樣深情傾慕的眼神？

    郗北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個意外，邱昊知道對方抱著敵意而來，帶著堪稱悲劇收場，可是即便如此邱昊還能在他眼里看到類似的眼神，是不是說明……這一次對方是真心，自己真的征服了一個人。

    邱昊想著高興，又親親郗北的臉，郗北被他這樣摟著感覺有點悶，不過沒說出推拒的話，而是帶著點困惑感慨：“原來你知道，是會高興的。”

    “我對小孩沒什么感覺，不過我媽喜歡，你可以放心。”邱昊說。

    “嗯……別壓我，我困了。”郗北這才爭取起自己的舒暢呼吸。

    “好好好。”邱昊讓開了些，又重新給郗北捏好被子，起來左看右看，把完全露光的窗簾也拉了一半，讓房間里不至于黑暗，但是也不會完全光照刺眼。

    郗北說睡就睡，不久就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了，邱昊在不大的一居室里轉悠半天，把郗北家每個地方都看了看，后來看得直搖頭，郗北以后要是和他結婚了，肯定不能住在這種地方里。

    實在等不下去，邱昊又在床頭柜上給郗北留了個小紙條：醒了打我電話。接著出門去置辦其他事情。

    其實首要就是回了趟家。

    正在客廳看書的邱蕓蕓聽到動靜，看見邱昊的身影更是納悶道：“哥，你沒上課嗎？怎么從學校回來了？”

    沒想到邱昊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忽然一個轉身，雙臂撐在沙發靠背上，把邱蕓蕓圈在其中。仿佛壁咚一樣霸道的姿勢讓邱蕓蕓心跳加快，她臉紅紅道：“哥，等下，mama還在書房里……”

    邱昊卻置若罔聞，一點點向她靠近。邱蕓蕓不由得緊張地閉上了眼，而等了幾秒后，卻聽到咫尺處邱昊驀地笑了一聲：“果然。”

    邱蕓蕓再睜眼時，邱昊已經離開沙發處，走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邱蕓蕓不明所以，問：“哥哥？”

    “我發現這種時候我第一個想要的是你的祝福而不是別的，”邱昊喝了口水后，就如同他喝水的動作那樣稀松平常，吐出了下面的話，“我們分手吧。”

    邱蕓蕓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她站起來，不可置信問：“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其實挺幼稚的不是嗎，像過家家一樣，但是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不準備給多余的解釋，邱昊放下水杯，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里卻一直有笑意，好像心情很好一樣。“我去跟媽說說話，對了，幫我約個廚師過來，就上次點過的那個姓李的，他不錯。”

    “等等！”邱蕓蕓還想說什么，可是邱昊動作快，一下就上了二樓，身影消失在書房之后。邱蕓蕓人都是懵的，她完全沒有意料到短短幾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好像做夢一樣，可是不等她理清思緒，不久忽然從書房傳來大聲的碰撞聲響，緊接著邱昊人跌撞著退出來，嘴里還叫著：“媽，你干什么！”

    “你、你怎么好意思說這些？”

    在邱蕓蕓眼中，看到他們一向保養得當，溫柔體貼的mama邱古蘭大動肝火，手上還拿著一本厚厚的書，接著作勢要往邱昊身上砸去。

    “mama！住手啊，發生什么了？”邱蕓蕓尖叫了一聲，邱古蘭這時才注意到小女兒，看了一眼不遠處皺著眉揉揉被撞到地方的邱昊，更是生氣，忍不住和邱蕓蕓抱怨：“你知道你哥說什么嗎，他才多大，小小年紀還沒畢業，跟我說搞大了一個Omega肚子，怎么好意思跟我說這些？！”

    “事實就是這樣，不說難道爛肚子里。”邱昊不滿道。

    “你還說！”邱古蘭更為惱火，不過氣急了，她手里的書落下來，只好先扶著墻給自己順順氣，然后看到面前的邱昊，嚴厲道：“下去，要說就給我從實招來。”

    邱蕓蕓傻了，她現在和她的哥哥還有mama一齊坐在客廳，可內容讓她跌破眼鏡。邱昊態度還是那樣：“我有Omega，標記了，有孩子，你不挺喜歡孩子嗎。”

    “你要是正正經經交的，我也不說你。”

    “哪里不正經，你還沒見過他。”

    “正經人怎么會未婚標記……那他是比你大，成年人嗎？”

    “小我一屆，如果不是晚上學那比我還小一歲吧。”

    邱昊說完，邱古蘭又作勢想打他，被邱蕓蕓一下拉住了：“mama，等哥……等邱昊說完吧。”

    “他還有什么辯解的，”邱古蘭又面向邱昊，“平常我不管你，是覺得你聰明，什么都可以自作主張，所以學習也好，可是你這……”

    說著說著，聲音低落起來。而一旁的邱蕓蕓也是想到什么，眼眶紅了。這母女倆的默契讓邱昊頭大，他干脆站起來：“讓你們不開心真是我的錯，回頭見，我走了。”

    “上哪去？”邱古蘭制止他，“你的Omega呢，專程來說不是要帶給我見嗎？”

    “現在生病呢。”說到這茬，邱昊問邱蕓蕓，“那廚師你給我叫了沒有，等著他過來煲湯。”

    “啊？”這絕對是邱蕓蕓經歷過，這么多年以來最無厘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