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已經是十一月初了，雖然天氣還是沒轉冷，但天亮的是越來越晚了。早課永遠都是最無聊的一節，宋諆昧和梁旭儒坐在最后一排，嘴里使勁嚼著口香糖，借此來趕走惱人的瞌睡蟲。

    教授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頭發花白，臉上帶著個老式的大框眼鏡，滑稽地舉著激光筆，邊講課邊指著熒幕上的幻燈片。

    后排的人基本都睡著了，梁旭儒捅了捅宋諆昧的胳膊，小聲問道：“喂，那天來接你那個，真是你室友啊？”

    “對啊。”

    “他看上去比我們大不了幾歲，不過那么晚了還穿著正裝，應該都工作了吧。”

    “嗯。”宋諆昧無精打采地回應著。

    他越是這樣不說清楚，梁旭儒越是好奇，他追問道：“他是做什么的？我那天看到他脖子上的紋身了，看著還怪嚇人的。”

    “這都什么年代了，紋身有什么嚇人的。”

    “不是啊，是他那種紋身，感覺像是電影里反派身上的一樣……”

    教授的視線在梁旭儒他們附近打轉，梁旭儒這才閉了嘴，裝出專心聽講的樣子。

    宋諆昧還沒有和任何人說明他和許琗烆的關系，一是他不知道許琗烆愿不愿意公開，二是他不確定這件事公開了以后會不會對許琗烆產生什么影響。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病，在這種事上還只為許琗烆擔憂顧慮，真正該擔憂顧慮的是他宋諆昧才對吧。

    半個月前，和許琗烆去完公園以后，他們之間就算確定關系了。但許琗烆沒再和宋諆昧有過任何的親密接觸，最多就是親親嘴拉拉手，純潔得像是初中生的愛情一樣。

    雖然許琗烆好似沒有想要和宋諆昧更近一步的意思，但宋諆昧還是偷偷做了很多調查，看了很多長這么大第一次看的片子。他只是短暫地糾結了一下，很快就把把許琗烆壓在身下這個想法拋之腦后了。先不說許琗烆會不會同意，這種想法本身都是錯誤的，宋諆昧想到。他和許琗烆的關系不平等，這一點不用許琗烆來教他。

    不過，調查是做好了，該看的片子也看過了，自己的角色也選好了，宋諆昧還是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他前十八年可都是以直男的身份過來的，一想到性器會進到那個難以啟齒的部位……他就渾身犯怵。

    幸好許琗烆也沒提過這方面的事情，算是貼心地給宋諆昧留足了做準備的時間。

    “下周三是我生日，你有課嗎？”

    這天晚上吃飯時，許琗烆突然問道。他很少在宋諆昧面前提有關自己的事情，導致宋諆昧一度以為他屬于那種從不過生日的人。

    “沒有。”宋諆昧立刻抬起了頭，眼睛里透著光。

    許琗烆搖了搖頭，想必就算是有課，這孩子也會毫無遲疑地說沒課吧。

    “那我們就在家過吧。過了這個生日，我就三十一歲了。”

    關于許琗烆的年齡，宋諆昧多少是知道一點的，只是覺得不太禮貌，所以沒有主動問起過。

    如果只看相貌的話，許琗烆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有時候穿牛仔褲衛衣，披散著頭發，說是大學生都會有人信。宋諆昧絕對不會想到，這樣的人也需要為年齡的增長而發愁。

    “你想要什么禮物？”

    許琗烆驚訝地抬起頭，莫名其妙地捧腹大笑起來，笑夠了才捂著肚子說：“作為我的男朋友，難道不該給我準備一份驚喜嗎？”

    作為我的男朋友，宋諆昧將這句話反復咀嚼了很多遍，面上還能強裝淡定，心里的小人早就跳起了慶祝的舞蹈。

    他笑得很甜，乖巧地說道：“好，但是你不喜歡的話，也不要說出來。”

    最初的興奮過去后，宋諆昧開始發愁了。他從沒給任何人送過禮物，父母都不是過生日的人，小時候他還過過幾次生日，長大以后的生日會幾乎成了宋成盛的交友會，請來的都是些商業伙伴的孩子，有的人宋諆昧連話都沒說過。送來的禮物都被母親拿去了，一時半會的也想不起來都收到過什么。

    離許琗烆的生日還有不到一周，宋諆昧愁的是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在學校上課時走神的次數都比以前更多了。

    “想什么呢？”

    音樂社排練的空檔，梁旭儒抱著吉他跑到宋諆昧身邊，兩只手在鋼琴上一頓胡摁。

    這段時間，宋諆昧因為禮物的事情冷落了梁旭儒不少，對此他也稍有些慚愧，于是干脆說了實話：“別人過生日的話，送什么禮物比較好呢？”

    “這得看過生日的人是誰啊！父母的話，就自己做點東西，總比買來的強。朋友的話，直接問喜歡什么就好了。”

    梁旭儒很有經驗地說道，但沒有一個答案是符合宋諆昧的情況的。他不甘心地問道：“還有嗎？”

    “還有什么？”

    “比如……給對象送什么比較好？”即使周圍并沒有人聽他們說話，宋諆昧還是盡量壓低了聲音，像是特務交頭那樣，神神秘秘地問道。

    梁旭儒吃了一驚，他算是了解宋諆昧一些，知道這個朋友不是那么的開朗外向，便只是吸了口氣，強壓著激動的心情，問道：“我cao，兄弟，不是吧，你有女朋友啊？這么快的嗎？都不和我說的，你把不把我當朋友啊你！”

    “噓！”宋諆昧猜到了他的反應，皺了皺眉，又一次看了看周圍，“我們還沒在一起太久，目前還不想公開。”

    “我們學校的嗎？哪個系的？好不好看？有沒有照片？”

    “行了行了行了，以后有的是機會給你看。不是我們學校的。你快點的，送什么禮物比較好？這是我陪他過的第一個生日，想讓他記住。”

    交了粱旭儒這個朋友后，宋諆昧才漸漸明白了人為什么要交朋友。之所以宋諆昧沒什么朋友，是因為宋成盛從小就給他灌輸，認識那么多同齡人沒什么用，不要做無謂的社交。可身邊有一個要好的朋友，有事可以互相商量，無聊時有人陪著聊天，這些都是宋諆昧不曾擁有過的。

    梁旭儒也是個清純小男生，但在朋友面前，考慮到面子，他決定要裝的像一點，老練地說：“你把你自己送給她不就好了？屋子里準備好玫瑰蠟燭氣球，老套是老套了點，不過哪個女生會不喜歡不感動呢？重要的是心意嘛。”

    多虧了梁旭儒的“餿主意”，宋諆昧背著許琗烆，著手準備起來。

    他提前買好了氣球和蠟燭，氣球是許琗烆的名字首拼，蠟燭是他能找到的質量最好的香薰蠟燭，味道是許琗烆喜歡的檀香味。紅色玫瑰有些太俗氣，宋諆昧整個周末什么作業也沒寫，跑遍了整個B城的花市，挑了整整兩天，才買到心儀的花。

    許琗烆不是不知道宋諆昧瞞著他在干什么，情竇初開的少年心里想的除了那些事兒還能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