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不久，棠城的天氣還很暖和，午后總是有和煦的太陽。

    溫尋止在涼亭的靠椅上睡著，翻了過半的書卷隨意扣在一旁，睫毛在臉上投下兩道扇形的陰影，桂花隨風紛揚，有一朵落在了他沒什么血色的唇上。

    白琪在走廊上，見好友小憩，便揮手招了隨侍的下人到一旁，壓低了音量，“我出去置辦些東西，等尋止醒了你與他說一聲。”

    白琪交代完，帶了一個仆人便出了門。他出來不是買幾日后過節用的事物，好友早就令人采購了中秋的月餅瓜果桂花酒之類，中秋那日府中只有他二人，總不能過的太冷清，送個禮物正合適。

    白琪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溫尋止缺什么東西，他記不得溫尋止喜好，若是直接問他又太過刻意了。他跑遍城中大些的店鋪，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什么合適的。茶具棋具實在太尋常了，香囊梳子又太過驚世駭俗，他倒是想送，可只怕掏出來會嚇壞好友。

    最后在文玩店鋪打烊前，他挑了一個做工精致，成色上好的虎形鎮紙，臥虎刻的活靈活現，青黑色的玉質地溫涼，他覺得還算不錯。

    出來時還是下午，回去時天都黑了好久了。夜晚凄清，秋風吹的他打了好幾個噴嚏。仆人提了一盞燈，在前面帶路。

    遠遠就看見幾個人在門口立著，白琪不由得加快步伐迎過去，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不知體弱的好友在外等了多久。

    溫尋止手里拿著件靛青色的披風，立在涼風中。

    “尋止！”

    那木偶因他這一聲得了生氣，活了過來。

    眼中酸澀，白琪因此錯過了溫尋止眸中閃過的復雜情緒。若白琪能捕捉到那一瞬間的流光，他就會窺見冰面下波濤洶涌的海水：溫尋止并不如表面那樣淡然。

    “阿琪。”

    “尋止？你怎么在外面？”

    溫尋止給他披上披風，二人邊交談邊往里面走，燭火搖曳，他們的影子也隨之晃動，幾次三番融在一起。

    “你出去買東西久久未歸，我有些擔心。怎么樣，東西買到了嗎？”

    “買到了。可怎么不在屋內等？你著涼了怎么辦。”

    “一時興起，左右也是無事，便等一等你這位夜歸人。”

    溫尋止說的輕松自在，可他在披風下的手攥成拳頭，好似在竭力克制自己。

    他有一珍寶，皎皎如雪，明明如月，他心存愛慕，細心呵護。可有人踩過雪，摘下月，把他的珍寶按進污泥里，笑著把它撕碎，玩味它毀滅時的美妙。

    他費盡心思將那珍寶拼湊起來，像工匠埋頭修復好一件前朝文物，唯恐再次失去，只怕一點點外力，一個意外的到來，他潛心經營的鏡花水月就會變成一場空。

    “我本以為晚飯前就可以回家，卻費了這么久的時間。”

    “東西買到了就好。你想要什么，下次可以叫上我一起去，我還能給你挑挑。”

    “好。下次你幫我看看，我實在是不擅長挑東西。”白琪話鋒一轉“不過，你不好奇我買了什么嗎？”

    “給我的？”

    “……”

    “嗯，給我的。”

    “……”

    “你每次想送我什么禮物，都會讓我猜。”溫尋止笑言，臉在昏黃燭火下格外清雋。“這個習慣倒是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