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真的慘,老母落淚
小十偷溜出殿門的時候,后面的姑娘便大喊了一聲,“你跑哪去!”朝他追來。 這姑娘恨不得追上他,不顧衣擺飄搖,形象全無地在靜謐的廊道里鬧出巨大聲響,觀那身影頗有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然而小十畢竟是修道者,縱使筑基一段也是身法輕盈,他繞著殿里七零八落到處都是的柱子亂跑,很快便甩掉了姑娘。 他哼道,“哪叫你追上我!”便得意洋洋地回了頭去,正待邁開步子,動作卻猛地一愣。 ……壞了。 小十僵硬地回頭看了看周遭擺設,見不似之前典雅,反倒富麗堂皇,便心道來錯地方,今遭怕是命休矣。 然而殿內路遠難尋,這里更是沒有多條小路,要走便只能過那房門,可走過那門對他來講無異于上斷頭臺,一時間很是躊躇。 時間不等人,此刻若走說不定能于死限前抵達斗法臺順便和長老要只紙鶴;可要是在這干耗著—— 小十打了個冷顫。 他師尊瘋癲的不可言說,雖然依著那副面若好女的樣子也當真稱的上一句絕代風華,然而瘋便是瘋,再有風華也是瘋。 此刻瞎晃悠到師尊寢殿前來,雖心中千萬般不愿,可也只能貓著步子,盡量放輕動作,想神不知鬼不覺偷溜開,不要驚動那人。 天總是不隨人愿的,小十腦子著實不靈光也,筑基期修士哪怕用了死力放輕步子在高等修士眼里也是在水里跳舞似的,動作大的很——他走到師尊寢殿前,自然要發(fā)出大動靜。 小十眼見得寢殿門大洞開,黑黝黝的殿內深處他連影子都見不清,卻看到師尊著一身百蝶穿花綢袖青衫,丹鳳眼兒朝他一瞥,一只白若凝霜似的的腕子撐在自己額角上,且半倚在榻上,就知道這是師尊午間小憩給自己吵醒,看似面無表情而含著一肚子忿火呢。 “師尊……”小十道,人都定了一下,紅了張給日光曬得黝黑的臉,嘴唇子抖得厲害,“徒兒知錯——” 可師尊不給他回話的機會的,只是又冷冷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啟了朱唇。 “滾。”師尊道。 而后寢殿大門砰地一聲砸上,緊閉的門內不再有聲響傳出,只余下滿殿冷寂。 小十并未受到懲戒,然而他心里卻并不高興。 之前吵醒師尊或叨擾到他時這瘋美人是抬手便打,一句聲音不發(fā)而下手狠極了,怒極了還要往外摔東西,虧的小十皮糙rou厚,如此多次都挺了下來,隨便換他上面哪九個師兄姊來,都有好一頓受。 不過這話說得也是不對。 別看師尊瘋的厲害,他神志有清明時的,況且他即便正發(fā)瘋也能好好對他那九個師兄姊講話,更別提平常時日。即使再冷情淡漠,可也不曾口出惡言。 是以這般非打即罵、嫌棄嫌惡的態(tài)度,乃是小十獨一人享的“優(yōu)待”。 今日小十僥幸未得一頓打,可對他言之今日師尊看他那一眼倒比打他嚴重得多;往常縱使挨打也不叫他難過,至少師尊心里能記著他,而今時今日這一眼,倒叫他腦子里覺著…… “我便是如此招人嫌惡,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么?”小十如此想著。 他在原地難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朝著殿出口走去。 姑娘正在那等著,見他頓時生悶氣似的皺起了眉頭。那是他第九個師姊,雖是排位九修為卻反低小十一截,是以剛剛未曾追上他。 “小十!”姑娘道,“你真頑劣,遭人討厭!” 她這本是氣話,本以為要還來的是句嬉皮笑臉的俏皮話兒,卻不料小十深深望了她一眼,垂了頭道,“我也覺得……我真遭人討厭。” 姑娘并不知道師尊與小十間的彎繞,因著師尊發(fā)作時總避開所有人,是以只有小十與師尊知道師尊到底如何待他,他們只覺師尊對小十著實冷淡,卻不曾想那么多。 對上姑娘關切的目光小十只搖搖頭,像是打起些精神,道,“師姐你走吧,我去斗法臺一趟便回來。” 姑娘道,“你去干嘛呀?怎么又去那兒?” 小十此刻已走出一些路,便沒有回頭,只背對著姑娘揮揮手,“去斗法臺斗法,順便找長老借只紙鶴。” 斗法勝了,師尊或許會夸他一句。 借只紙鶴,送他不敢親自獻上的賀禮。 ——今日本該,是他拜入師尊門下的第一個周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