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了好一會，何璟才匆匆洗好澡穿了睡衣打算出去看看，他本來應該直接出去睡覺，可他突然想到自己剛剛叫的聲音會不會太大，小崽崽會不會聽到，他簡直后悔死了。

    他敲了敲方舟的門，剛敲又后悔了，現在外面在打雷，小崽崽應該也聽不到什么。

    里面沒有人回應，可燈在亮著，“小崽崽，我進去了啊。”

    何璟一進去就看到床上被子下縮著的一團，不停地小幅度的抖動，他走向床邊輕輕將被子拉開一點，里面的人好像在里面緊緊拽著被子，“小崽崽，怎么了？”

    何璟感覺里面的被子好像松了一點才敢去掀，一打開就看到小崽崽被悶的通紅的臉和額頭上的汗，眼睛通紅，頭發也亂蓬蓬的，“打雷了。”方舟的聲音有點啞還有點抖。

    何璟在心里無語望天，本來是想著有個人可以陪他，他自己討厭下雨天，結果這個小崽崽怕打雷，還要他來哄。

    雖然很無奈，何璟還是從另一邊爬上了床，連人帶被子拉到懷里，把小崽崽包成一個蠶寶寶狀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腿上，“不怕啊，小崽崽都多大了還怕打雷啊。”說著還像哄小孩睡覺一樣用手去拍裹在人身上的被子。

    方舟躺在他的腿上，頭偏向何璟那一側，眼睛對著何璟的腹部，隨著何璟不斷的哄拍和在眼前不斷擺動的睡衣袖口，他好像真的有點想睡覺了。

    何璟真的不知道小崽崽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他也意識不到自己哄小崽崽睡覺的方式是不是奇怪，畢竟方舟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了。

    ????輕輕把小崽崽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被子里伸出來現在正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去，把頭也從自己腿上放下去。

    何璟索性也在這里睡下了，萬一等一下又打雷了呢，他不想讓小崽崽受到什么委屈，看了看旁邊對著他睡覺的小崽崽，被壓著的一邊臉頰軟rou軟軟的凸出來，甚至還輕聲打著小呼嚕，何璟戳了戳小崽崽的奶膘，自己也笑了起來。

    現在的何璟就像是從天上撿了一個稀奇玩意兒一樣開心，只想把他認為好的東西都給小崽崽，他對很多人都很好。

    可何璟又覺得小崽崽和他們不一樣，雖然小崽崽還很小，但他就是覺得小崽崽會陪他很久，何璟就像是一個孤獨的人突然找到了另一個可以相互取暖的人。

    他從十五歲就一個人，雖然現在也不大，但已經看多了世間的冷暖，除了父母好像很少人能真正不求回報地對他好，像他這樣的人，只要別人稍微對他好一點，他可能就會捧出整顆心。

    方舟不說話，何璟也能看出小崽崽很喜歡他，小崽崽的眼睛是騙不過他的。

    何璟伸出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小崽崽的背，“小崽崽，我會對你很好的。”

    何璟想象不到方舟以前是在什么地方，聽他的話看來是沒有上過學的，一個連學校都沒有的地方，男人們的老婆是買來的，只要攢夠了錢就可以買，誰也別想從那個地方出來，何璟不想繼續問了，聽小崽崽面無表情地對那個地方的回想和描述讓他很壓抑。

    何璟握住了小崽崽一直在抖的手。

    “mama是被騙子賣過去的，她一直想帶著我走，那個男的會打她…賣女人的車來的那天很亂，我點火燒了那個房子…我要帶她走，可我跑不了…我被發現了…”方舟說起這件事語無倫次。

    “不要想了，不說了。”何璟想就算不知道也無所謂，小崽崽現在整個人都陷入驚恐的狀態，好像真的被人抓住了一樣，何璟的一只手都被他握紅了。

    “我mama把剪刀捅到了那個男的肚子里，然后抱著他不讓他來抓我，讓我跑……我看到我mama在火中間，?她會死……我跑了好久好久，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可我mama死了。”

    對于方舟來說，那個算他父親的人會打他，但打的更多的是他的mama。

    那里的男人好像非要女人生出男娃傳宗接代，但又看不起女人，剛生出來的女娃經常會被扔掉然后活活餓死。

    那個男的喝醉了就會打他的mama，打完還會在外屋喊他，把睡夢中的方舟喊醒，一邊抓著他的衣領一邊讓他看癱坐在地上的女人“兒子啊，你看看，女人除了生孩子還有什么用！”

    說完還扯著方舟的領子去拉女人捂住臉的手，他mama好像不肯讓他看到臉上的傷，在拉扯下將傷口生生暴露出來，方舟只是木訥地看著，他已經習慣了，他以前還會去抱住mama，結果只換來更多的毒打，兩個人一起被打，mama還會為了幫他擋而挨更多。

    方舟有時會想他活著的意義是什么，他想去死，可mama好像更難生存，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有在和他獨處時會露出一點笑容，他覺得她笑起來真好看，村里人也說過他mama好看，所以那個男的才不放心吧，一直打她，打到她不敢想著要逃跑。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樣，可他不想像別人一樣，買個老婆，生個兒子，然后一生就結束了，mama會和他說城市里的生活，會上學，會工作，可以做喜歡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他的名字也是mama取的，是她活著的意義和救贖，他mama想帶他離開那里，最終卻只有他一個人離開了。

    何璟抱住了方舟，讓他整個頭埋在自己的肩膀，他只得不停的拍他的背。

    “mama也想讓你走對不對？”

    “mama不在了，以后我會陪著你啊。”

    何璟自己甚至都想哭，他不知道方舟在心里埋了多久才肯對他說，將自己的傷口一層一層掰開給他看。如果昨晚是決定好好照顧小崽崽的話，今天是更加堅定，非那樣不可了，他能感覺到小崽崽對自己的信任和依賴，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對他完全的依靠，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不肯放手，小崽崽既然沒有走，留在了這里，除了他好像也沒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