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光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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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眾人瞬間安靜了。 過了片刻,一葉率先打破了沉默:“師父,您沒記錯吧?玄鶴真人可是氣宗第一的南華門的前任掌門,而百鬼噬心掌陰險狠辣,是不折不扣的邪術,這實在是讓人有點……難以置信。況且,玄鶴真人不是五年前就去世了嗎?” 慧性嘆氣道:“若非親眼所見,換我我也不信。” 謝問深吸一口氣,強定心神道:“慧性大師,五年前,您到底看見了什么,能跟晚輩說說么?” 慧性捋著白花花的胡須:“那可就說來話長了,這事要從我到南華山為玄鶴真人賀壽之事說起——” 元初六十二年,五月初六。 這一天是南華門玄鶴真人的五十二歲壽辰,南華門為玄鶴真人舉辦壽宴,并廣發請帖邀請武林各大門派上南華山赴宴,少林寺作為武林名宿也在邀請之列,慧性作為少林寺代表來到南華山時,南華門里里外外張燈結彩,賓客絡繹不絕,處處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說到玄鶴真人,在江湖上那可是鼎鼎有名。他與他的哥哥白鶴從小在南華門長大,玄鶴十八歲那年,天資聰穎悟性頗高的兄弟倆在少年英雄大會中脫穎而出,以黑白雙鶴之名行走江湖。玄鶴雄姿英發,白鶴仙風道骨,兩人并肩行俠仗義,在江湖上一時留下不少佳話。只可惜白鶴很早便退隱江湖,娶妻生子,而后又英年早逝,黑白雙鶴便只剩下了玄鶴一人。兄長去世之后,玄鶴真人便回到了南華門,鉆研武學,潛心修道,教導弟子,在他的帶領下,南華門漸漸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弱小門派發展壯大,成為與武林名宿昆侖派并駕齊驅的氣宗第一門派。 仿佛是為了彰顯身為一流宗派的實力,壽宴當晚,南華門正殿中浩浩蕩蕩地擺開了幾十桌酒席。酒宴上珍饈佳肴不勝枚舉,觥籌交錯間人聲喧沸。玄鶴真人捧著酒杯游走于席間,他容光煥發,聲如洪鐘,看起來絲毫不像年逾半百,反倒像是年富力強的壯年男子。 “弟子司衡恭祝師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壽宴上,一位代表南華門眾弟子向玄鶴真人敬酒的白衣男子吸引了慧性的目光,此人容貌清雅,長發如雪,席間一直如影隨形地伴隨在玄鶴真人左右,正是玄鶴真人的愛徒,名喚皇甫軻,號司衡。皇甫軻是白鶴之子,容貌頗有當年白鶴之遺風,就連一頭如雪的白發也與白鶴如出一轍,司衡從小在玄鶴身邊長大,兩人雖為師徒,但實則情同父子,玄鶴將自己的畢生武藝傾囊相授給了皇甫軻,連掌門之位也拱手相讓。傳位之時,玄鶴五十一歲,不過年逾半百,而皇甫軻卻年僅二十四歲,這使得許多人難以理解玄鶴的決定,質疑皇甫軻是否有能力勝任掌門一職。坦白說,在來到南華門之前,慧性也曾經抱有這樣的懷疑。但隨后在壽宴上發生的一件事卻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 “玄鶴真人明明正當年富力強之時,卻早早地將掌門之位傳位于年輕人,未免太過可惜了吧。” 此話一出,喧鬧的壽宴瞬間安靜了下來,因為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八卦門掌門商嘯天。 在江湖上,人人都知玄鶴與八卦門掌門商嘯天是死對頭,兩人年輕時曾發生過一些摩擦,因此結下了梁子,雖然后來握手言和,但是雙方明里暗里的針鋒相對一直沒有消停過。這一次的壽宴,玄鶴真人出于禮節也邀請了商嘯天。然而聽商嘯天的語氣,他似乎并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找茬挑釁的機會。 “商掌門過獎了。”玄鶴禮節性地一笑,不緊不慢地答道,“軻兒今年已二十五歲,早已到了可以挑大梁的年齡。本座讓他做這個掌門,也是為了鍛煉他的心性。畢竟年輕人,就是要多歷練歷練。” “哦?司衡真人今年二十五歲,那可真是巧了,我兒商如鐵今年也二十五歲。機會難得,要不我看兩位年輕人今日便當著大家的面切磋一下武藝,也算是為壽宴助興,不知司衡真人意下如何?” 商嘯天提出這樣的建議,其小人之心可見一斑。皇甫軻的年齡雖然和商如鐵一般大,但是資歷相差甚遠,皇甫軻畢竟是堂堂一派掌門,而商如鐵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愣頭青,在江湖上的排名恐怕也只處在中下游,讓這樣的人跟皇甫軻切磋,這本身就是對南華門的羞辱。而且不管這場切磋到底誰輸誰贏,八卦門都穩賺不虧。因為商如鐵本就沒啥名氣,即使輸了也在情理之中,可萬一皇甫軻一個發揮失常輸掉了比武,那么商如鐵便可一戰成名,而皇甫軻就要淪為江湖中人的笑柄了。 “軻兒,你的意思是?” 玄鶴真人閱歷頗深,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望著皇甫軻,臉上不動聲色。 皇甫軻倒是不羞也不惱,大大方方地回敬一禮:“既然商掌門盛情邀請,司衡便卻之不恭了。只是,今日是我師尊壽辰的大喜之日,不宜見血,比武切磋需點到即止,還望商少俠海涵。” 商如鐵大大咧咧地拍拍胸脯:“司衡真人放心吧!我會手下留情的!” 真是不知者無畏,慧性不由得暗自苦笑。 皇甫軻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如此,那便亮兵器吧。” 八卦門擅長刀法,商如鐵身為掌門之子,又是二刀流,所持武器必定不能沒有排面。他雙手所握的龍鳳刀出自名匠之手,傳說是一對削鐵如泥,碎金斷玉的名刀。 而皇甫軻,卻從弟子手中接過了一把看上去平平無奇,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長劍。 “司衡真人,你用這把劍,是看不起我八卦門,看不起我兒嗎?”商嘯天看到皇甫軻手中的兵器,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 “商掌門有所不知,這把劍名叫鶴鳴劍,雖然的確平平無奇,卻是我爹親手為師尊鍛造的第一把武器,當年,師尊與我爹就是用這把劍在少年英雄大會上一路過關斬將,摘得頭籌。這把劍是我南華門的鎮派之寶,只有在最重要的時刻才能使用。今日我請出這把劍,不但沒有瞧不起貴派之意,反而是為了表達了我對商少俠的尊重,還望商掌門理解。” 皇甫軻說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玄鶴真人在一旁聽得頻頻點頭,臉上流露出欣慰之色,而商嘯天卻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冷冷地哼了一聲。 “司衡真人,請教了!” 兵器一亮,商如鐵話不多說,立刻揮舞著龍鳳刀排山倒海地攻過來,他所使的招式正是八卦門的獨門絕學陰陽兩極刀,這種刀法講究左右開弓,是雙刀流中的進攻速度極快,殺傷力極大的一種刀法。雖然商如鐵對于陰陽兩極刀的掌握還沒到十成的火候,可是畢竟龍鳳寶刀在手,對于皇甫軻還是相當有威脅力。看得出來,商家父子是要卯足了勁地讓南華門在天下人面前大大地出一次糗。慧性作為局外人,面對此情此景也不禁為皇甫軻捏一把汗。 然而面對疾風驟雨似的攻擊,皇甫軻卻一派氣定神閑的姿態,只見他衣袂飄飄,影隨風動,只是躲避招架,卻不反擊,耐心地與商如鐵周旋。相較之下,商如鐵可就沒這么沉得住氣了。俗話說得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雖然商如鐵一開始攻勢猛烈,但畢竟內功薄弱,很快便后勁不足,招式越來越虛浮。再加上皇甫軻頻頻躲閃,令他的攻擊數次落空,弄得他越發心浮氣躁起來,破綻越來越明顯。這樣幾個回合交手下來,皇甫軻便徹底摸透了商如鐵的攻擊路數。 商嘯天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心里那叫一個上火,忍不住大喝一聲:“鐵兒!用那一招,速戰速決!” 商如鐵被父親這一句大吼嚇得一激靈,一咬牙大踏步上前,大聲吆喝的同時,左右雙刀如影子般飛快交替,帶起一陣寒風,直逼皇甫軻而去。那刀鋒凌厲至極,竟將皇甫軻的衣袖吹得飄了起來。 然而商如鐵自身的要害也盡數暴露。因為這是一招以放棄自身防御為代價的絕殺招式。 場上情勢兇險異常,說好的比武切磋,點到即止,商如鐵卻連這種同歸于盡的招式都使了出來。如果皇甫軻正面接下這一招,以他手中的那把平平無奇的劍,必定無法抵擋,非死即傷。在場的所有人此時都情不自禁地屏息凝神起來,想看皇甫軻究竟如何破解這一招。 說時遲那時快,皇甫軻虛影一晃,輕盈腳步瞬間變幻莫測起來,令人眼花繚亂,如墜云里霧里。商如鐵根本看不清皇甫軻人在哪里,攻勢一瞬間亂了套,破綻盡現,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強烈的真氣已經殺到面前,震得他虎口一痛,龍鳳刀竟脫手而出,哐啷一聲落在了地面上。與此同時,皇甫軻的鶴鳴劍也已經抵在了商如鐵的頸間。 皇甫軻的劍只是一把普通的劍,從頭到尾,他也沒有出過任何一招,卻靠著精湛的內力與輕功,在生死關頭化險為夷,一舉扭轉了場上的局勢。氣宗第一門派掌門之位,實至名歸。 但是更讓慧性覺得難得的是,皇甫軻這樣的年紀,本應是最血氣方剛的時候,但是面對商家父子的挑釁,他卻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態度,在比武中很沉得住氣,就像匍匐在草叢中盯著獵物的豹子,等待敵人大意麻痹之后才突然出擊,快狠準地擊破敵人的弱點,一招定勝負。有這樣一個清風出袖,明月入懷般的弟子,玄鶴這個做師父的希望他早日挑起門派的大梁自然也是可以理解。 皇甫軻收回鶴鳴劍,退后一步,躬身行禮道:“商少俠,承讓。” 該說承讓的是誰,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商如鐵很尷尬,但是商嘯天比他更加尷尬。 商嘯天完全沒想到,皇甫軻竟用一把看起來普普通通,毫無殺傷力的長劍在一招之內就制住了商如鐵。商如鐵有神兵利器在手又如何,雙方差距實在太大,有如云泥之別,比武切磋只能是自取其辱。商嘯天本以為可以用切磋來羞辱皇甫軻,沒想到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八卦門可是要顏面掃地的,今后還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就在這時,皇甫軻走到大殿中央,朗聲對眾賓客道:“此番與商少俠切磋,只是為壽宴助興的一場表演。既是助興表演,那么敝人向在座各位索取一點小小的回報,應當不為過吧?” 因為是助興,所以索要回報,雖然這番話說得有些出人意料,但似乎也很合情合理。 “軻兒,你這是要做什么?”玄鶴也不解地看著他的這位愛徒。 “師尊,您放心,弟子想要的并不是錢財,更不是禮物,弟子想要的只是在座各位的一個承諾。” 此話一出,直到剛才還一片安靜的宴席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大家方才都親眼目睹了皇甫軻的實力,心里對這位年輕的掌門是敬佩有加,只聽席間不知誰人忽然喊道:“司衡真人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皇甫軻正色道:“司衡希望今日我與商少俠比武之事,在座諸位能夠替我倆保密。我與商少俠之間本就是一場公平的比武切磋,然而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不希望八卦門與南華門之間因為那些莫須有的謠言而產生嫌隙,彼此仇視。冤家宜解不宜結,在座各位都是高風亮節,光風霽月的英雄好漢,想必一定會看在敝人的薄面上,看在今日是我師尊壽辰的大喜之日上,對今日之事保密,對嗎?” 皇甫軻這一番話,再一次讓席間安靜了下來。 皇甫軻走到商如鐵面前,從方才開始,商如鐵就愣頭愣腦地站在場上,毫無反應,皇甫軻彎下腰去,撿起落在地面的龍鳳雙刀,遞給商如鐵,微微一笑:“商少俠,你說是嗎?” 商如鐵頓時回過神來,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商某也拜托諸位了!” 說著,他在賓客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禮。 沉默良久的大殿中,此時終于爆發出一陣潮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為司衡真人叫好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當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司衡真人以德報怨,虛懷若谷,著實令人佩服!” 在眾人的夸贊聲中,玄鶴滿臉欣慰地不住點頭,商嘯天則羞愧難當地別過了臉去。 從這一刻開始,皇甫軻這個名字便深深刻在了慧性的腦海之中,相信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是如此。如果功力深厚,沉著冷靜是身為一派掌門所必須具備的基本條件,那么方才這番話中所透露出來的寬仁與氣度就是生而為人的所擁有的最高尚的品質。 可是人畢竟是一種矛盾的生物,就像有光的地方必定有影子,人心既然有光明面,那么一定就有陰暗面,只不過這些黑暗被人隱藏在了美好的表面之下,一旦撕開了那層表皮,那黑影便立刻張牙舞爪地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