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血濺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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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之后夜色已深,眾人便紛紛散了,回艙休息。次日醒來,是個風和日麗的大晴天,清風徐徐,艄公們扯起全帆順風行船,一晃眼便飛度了萬水千山,一想到心心念念的江州便近在眼前,謝問站在船頭,不禁思緒萬千。他正望著滔滔的江水出神,旁邊一個人打著哈欠走了過來。 “怎么?昨晚沒睡好?”謝問沖著睡眼惺忪的聞辛道。 聞辛一臉蔫了吧唧的樣子,悶悶道:“本來我就暈船,昨晚上那廝還吵吵嚷嚷的,害得我一晚上沒睡好覺。” 謝問被他提了一個醒,心念一動:“那樊松沒鬧出什么幺蛾子吧?” 聞辛翻了個白眼道:“有我在,他能鬧出什么幺蛾子?” “他現在在哪兒?你沒一氣之下把人扔江里喂魚吧?” “你別說,昨晚我還差點就這么做了。不過后來好歹忍住了,你知道嗎?我把他捆在角落里,用鞭子狠狠抽他。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聞辛回憶起昨晚的場景,不由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抱著雙臂道:“那變態居然還起了反應!” 謝問啞然失笑:“原來他還好這口,不但喜歡打人,還喜歡被打?后來呢?” “后來?”聞辛百般嫌棄似的嗤笑一聲,“后來我就一腳踩爆了他的蛋,他痛得慘叫一聲,然后就暈了過去,直到現在都還沒醒來呢。” 謝問心里一咯噔:“他人沒事吧?” “放心,我剛剛還去探過他的鼻息,還有出來的氣呢。” 謝問苦笑道:“你啊。差不多就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再造殺孽。” 聞辛一挑眉:“怎么?連這種人渣你都心疼?” “當然不是。”謝問從身后抱著聞辛,低聲道,“我是擔心你。一條人命就是一筆債,身上背的血債多了,命途就會更兇險一分。我不想再讓你的手染上鮮血和人命。” 聞辛知道謝問又想起了趙校尉,低聲道:“我也不想那么沖動,但有時候就是腦子一熱,控制不住自己。” 謝問一聲嘆息:“你這性子再不收一收,以后遲早吃大虧。” “謝公子說得有理。”正說話間,李延昭搖著扇子出現在兩人身后,笑吟吟地看著聞辛,“聞公子,樊松的事就交給延昭處理吧。再怎么說,上了這條船,就是我李延昭的客人,況且這事又是在我的船上發生的,理當由我來善后,斷沒有讓客人替主人cao心勞神的道理。” 聞辛沒有說話,身子卻立刻緊繃了起來,一雙鷹眸凌厲地盯著李延昭。和謝問一樣,他對上次李延昭在萬骨冢中陷害他們一事還耿耿于懷,對于李延昭始終是懷著強烈的警惕和不信任。 “看來你這主人還真是不受客人待見。” 身后船艙竹簾一掀,皇甫軻從船艙中走了出來,后面跟著孟懷瑾和元凜。三人都背著行囊,是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元凜箭一樣地沖到船頭,趴在欄桿上極目遠眺,興奮地指著前方道:“師父!前面好多船好多人,城墻好高啊,那就是江州了嗎?” 不知不覺間層疊的山巒已經逐漸變為平坦的陸地,人煙漸漸多了,連綿的村莊與農田盡頭之處是巍峨的城郭與繁忙喧鬧的港口。 皇甫軻摸著元凜的腦袋:“是啊,前面就是江州,我們下船以后,就要跟你謝師兄就此別過了。” 謝問一愣,他雖然早已料想到皇甫軻到了江州就要去武林盟辦他的正事,但是沒想到分別來得這么快,皇甫軻見他神色黯然,便道:“你們下了船之后要去摘花樓,為師不便跟著。況且接下來為師還有要事,恐怕不能繼續與你同行。” 謝問注視著皇甫軻,心里頗有些不舍:“我知道。師尊,等我了結了這邊的事,我立刻去找你。若武林盟那邊有什么事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師尊也請盡管吩咐。” 皇甫軻神色一黯:“武林盟的事,你還是不要摻和為好。” 謝問奇道:“為什么?” 皇甫軻還未開口,孟懷瑾便插到兩人中間:“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用得著這么含情脈脈依依不舍的嗎?在江州的這段時間,咱們就住在城東李公子的別院。你若有事,隨時可以來找我們嘛。” “怎么又是他。”謝問一皺眉,瞥了一眼李延昭,“這人一肚子壞水,沒半分正經,師尊,以后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少跟他來往比較好。” 皇甫軻低下頭去,沉默片刻后道:“為師自有分寸。” 船緩緩駛入港內,釘了樁撅,下了鐵錨。 船停穩后,眾人逐一下船,在港口依依不舍地送別了皇甫軻一行人之后,謝問與聞辛一路跟隨著阿離,來到了江州最大的煙柳之地摘花樓。此時正是晌午。姑娘們都已起了身,洗梳穿戴整齊,紅妝縵綰地坐在高樓邊,香幃風動,樓里鶯聲燕語,鼓瑟箏音不絕于耳。 阿離先讓謝問與聞辛在外面候著,自己先行入內通報。不過片刻,便有四五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嬌俏伶俐的女子迎了出來,不由分說地熱情擁著謝問和聞辛進了樓里。謝問和聞辛平日里為人正派,從沒有去過這樣的風月場所,更不要說像這樣傍柳隨花,偎香倚玉的,雖然窘得渾身不自在,但也只能任姑娘們擺布。 穿過廳堂,出了后門,繞過一個曲徑通幽的庭園,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煙波浩渺的湖面,一條回廊九曲八彎地通向湖心一個飛檐翹角的亭子。亭子的匾額上寫著浸月亭三個大字。一個紫衫女子坐在亭中,正抱著琵琶信手輕彈。 “這位想必就是淺月樓主了吧?”聞辛湊到謝問耳邊小聲道。 謝問點點頭:“應該是了。” 聞辛性子直爽,正要上前開口詢問,謝問一把拉住了他,食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來到亭中,沒有出聲打擾,只是這么靜靜站著,待那紫衫女子一曲彈罷,停下撥弦的蔥蔥玉指,只看她緩緩起身轉過來,對著謝問與聞辛作了一揖。 “俗話說美酒酬知己,寶劍贈英雄。小女子淺月沒有寶劍,權且獻丑彈奏一曲,贈予二位義士,以答謝二位對阿離慷慨相助之恩。” 紫衫女子抬起頭來,只見她膚白勝雪,一雙煙籠眉下眼橫秋波,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端莊淑雅的氣質。 謝問回了一禮,笑道:“樓主客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理所應當,謝某反倒覺得,能讓樓主這樣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在這浸月亭中為我們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這才是折煞我們了呢。難怪當年江州司馬白樂天在潯陽江頭聽了京城歌女一曲仙音,便感激涕零寫下千古名篇,只可惜謝某口拙嘴笨,沒有白樂天的文采,除了一個好字也說不出什么別的話來了。” 聞辛嗤了一聲,小聲道:“油嘴滑舌。” 淺月被逗得忍俊不禁,掩嘴輕笑起來:“若謝公子這樣的人也叫口拙嘴笨,那依我看啊,這世上也沒人敢自稱伶牙俐齒了。二位公子,請上坐。” 等謝、聞二人在湖心亭中就坐之后,淺月雙掌輕擊,一行婢女魚貫而入,將熱騰騰的佳肴擺了滿桌,又端上了幾壇美酒。淺月親自起身,為謝問與聞辛面前的酒杯滿上了酒。 “我都聽阿離說了,那死丫頭,就是死心眼不聽勸,不見棺材不掉淚。當初我早就料到她有此一劫,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她贖身一年都還不到,就出了這等事。要不是有兩位公子慷慨相助,只怕她現在已是兇多吉少。淺月先替她敬二位公子一杯。” 說罷,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謝問也回敬了一杯,探身問道:“那阿離姑娘今后有何打算?還會回到摘花樓嗎?” 淺月搖搖頭:“她已經付了贖身的錢。自然沒有繼續留在摘花樓的道理。她的父母兄弟先前已經死于瘟疫,早就不在人世,我只能琢磨著給她換個身份,讓她改頭換面地嫁個正經人家。” “改頭換面?”聞辛驚訝地睜大眼睛,摸著下巴道,“這可不是簡單的事吧?” 謝問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在這俗世之中摸爬打滾幾十年,音容樣貌身份經歷這些東西都會是千絲萬縷有跡可循的。若要一個人徹底改頭換面,可不得下好大一番工夫?早就聽聞摘花樓消息靈通,耳目遍布天下,手握萬千機要情報,沒想到你們竟連這種事也能做得到。” 淺月展開手中一柄龍鳳紋鏤空折扇,斜倚在欄桿上,氣定神閑地道:“謝公子所言極是,我們摘花樓所掌握的情報,不是一般人隨隨便便就能打聽得到的,若非這情報來之不易,我淺月也不敢向外人開這么高的價。” 謝問沉吟道:“說到這個……其實我們千里迢迢來到江州,就是為了向淺月樓主打聽一些事。” 淺月爽快一笑:“我知道你們擔心什么,錢這個事好說。阿離剛剛已經知會過我,我們摘花樓向來上下一心,情同姐妹。二位既然救了阿離的命,那便是我們摘花樓的恩人,是自己人。自己人哪有管自己人要錢的道理。你們想打聽什么,但說無妨。別說這次我分文不取,今后你們二位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跟我開口便是。” “好!這話痛快!”聞辛一拍桌子,當即舉起酒杯,“淺月樓主是個豪氣的爽快人。這一杯,我敬你!” 謝問也笑了,舉起酒杯道:“大恩不言謝,當浮一大白!” 美酒佳肴當前,三人一見如故,邊吃邊聊,不知不覺中時間悄然流逝,也不知喝空了第幾壇酒,暮色漸濃,一抹霞云橫在天邊,一彎新月悄然爬上枝頭。 “謝公子,不瞞你說,其實我和你這位好兄弟秦飛虎也曾有過一面之緣,而且也是在這摘花樓。”淺月一邊給謝問斟酒,一邊回憶往事,“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當時他來找我打聽一樣只能在黑市上才能買得到的物件。” 謝問好奇心大起:“只能在黑市上買到的物件?那是什么?” 淺月神秘一笑:“他要找的是一把名喚玄蛟的匕首。傳說,玄蛟劍是一位世外高人所鑄造,并且不止一把,每一把玄蛟劍之中都藏著一個秘密。一個可以讓人一夜之間坐擁萬貫財富的秘密。” 聞辛沉思道:“這把劍,當年我似乎也有所耳聞,只不過我覺得這傳得也實在太神乎其神,所以從未當真。難道這世上真有這樣的神劍?” 淺月搖著扇子道:“關于這把劍,江湖上眾說紛紜,至今仍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當年秦飛虎是從我這兒打聽到這把劍的下落的,可沒曾想他才把那玄蛟劍弄到手不出一個月,便意外身亡了。” 謝問與聞辛對視一眼,神色沉了下來。 淺月繼續道:“所以聽你們這么一說,我這心里就覺得不對勁。畢竟這兩件事時間點太過接近,若說兩者毫無關聯,那也未免巧合得太過匪夷所思。二位公子請放心,關于秦飛虎的事,我會立刻差人打聽,一定給你們一個說法。至于你們想要打聽的另一個人,廢太子謝琞……” 說到這里,淺月沉默下去,蔥蔥玉指在酒杯邊緣上輕輕一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謝問:“怎么了?淺月樓主莫非是有什么頭緒?” 淺月抿了一口酒,忽然微微一笑:“在告訴你們答案之前,我想先請二位去一個地方。” 轉眼間夜幕悄然降臨,華燈初上時分,淺月撐著一葉扁舟,載著謝問與聞辛兩人來到潯陽江頭的一家戲樓。那戲樓名叫梨園春,一入了夜,樓前便人頭涌動,來看戲的觀客早已排起了長隊。淺月似乎早與戲樓打過招呼,無需排隊,直接領著二人上了二樓正對戲臺的雅間。 三人剛一坐下便有熱茶糕點端上。此處視野極佳,放眼望去,可以將整個戲臺子盡收眼底,一樓的臺下人聲鼎沸,座無虛席。戲臺上方掛著一塊大大的匾額,上面寫著“血濺重陽”幾個大字。 淺月搖著扇子,打量著謝問那張陰沉的面容,笑道:“謝公子,您這是怎么了?怎么一進這戲樓,就繃著一張臉?” 謝問臉上隱隱帶著不悅,沉聲道:“淺月樓主說要帶我們來一個地方,就是來這兒看戲?” 淺月用扇子掩了嘴,歪頭道:“怎么?難道謝公子不喜歡看戲?還是說,謝公子看過這出戲文?” 謝問冷冷道:“我沒看過,但我知道這出戲演的是什么。” 淺月眉梢一揚:“哦?那么請謝公子說說看,這出戲講的是什么?” 謝問:“講的是二皇子與太子爭權,二皇子一直受到太子排擠打壓,被逼得走投無路,在重陽節這一天發動宮變,將太子逐出宮,自己則登基做了皇帝。” 淺月點點頭:“不錯,大體上,是這么個故事。” 謝問憤憤然站起身來,一拂袖道:“既如此,那這戲不看也罷!” 聞辛連忙站起來,拉住謝問的手:“謝問,你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生什么氣?” 謝問終于忍不住了,厲聲怒斥道:“這戲文都是那狗皇帝胡編亂造出來詆毀阿朔的!光是聽到這名字,我就惡心得想吐!” 淺月聽了這話不但不以為意,反倒咯咯笑了起來。 “淺月樓主,這有何好笑?”謝問壓抑著怒氣,對笑得花枝亂顫的淺月怒目而視。 “謝公子莫急,坐下說話。”淺月不急不忙地站起身來,推著謝問在椅子上坐下,順著他的背道,“謝公子莫生氣,淺月方才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謝公子的反應罷了。” 謝問一愣:“試探?” 淺月指著那戲臺子道:“謝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血濺重陽雖然演的的確是大虞國紫微宮中的儲君之爭。但是與如今市井上廣為流傳的那個版本可大不一樣。” 謝問一挑眉:“哪里不一樣?” “這個嘛,只要耐心看下去便知。請謝公子放心,淺月帶你和聞公子來這兒可不是故意消遣你們,而是因為你們要的答案就在這戲文之中。所以啊,謝公子您先別急著走,先把這戲文看完再說。” 謝問聽了淺月這話,徹底一頭霧水了起來,說話間,開場的鑼鼓聲大作,濃妝重彩的角兒們在激昂的鼓點聲中逐一登場亮相,一場好戲的大幕徐徐拉開。 須臾,一個身著白素緞青龍紋袍,身段挺拔玉立,頭頂紫金冠孔雀翎的俊俏小生大踏步走上臺來,亮相之后開嗓唱道: 春風得意重華宮,夢逐煙銷少年愁,東宮殘垣今何在,六月飛雪滿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