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哥們兒也算是命苦啊！你活著的時候，咱都是伺候人的命……”

    如前所說，每只大鐵柜的柜面中央，都有一個透明的塑料膜卡槽，塞著死者生前的名片。城南醫(yī)院的記錄尤為詳細：姓名、性別、生卒年月日、生前工作單位，甚至還有簡短一行字的死因。

    顧小南于淚眼模糊中，瞄著那行“死因：受大熊貓威嚇，心肌梗塞而死”，繼續(xù)哭訴道：“……不對，糾正一下，我是伺候人，你是伺候熊貓，咱倆一樣是‘受威嚇’，但本質(zhì)上-你還比我好一點兒……最起碼熊貓把你當個‘人’看，而我他媽的里外不是人啊我！嗚嗚嗚……”

    原來，醫(yī)院只答應給那社會大哥，免除蜜蜂蜇臉之后的住院費，可是小弟們所提的“免除之前全身多處骨折治療費，外加營養(yǎng)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賠償費”等，一律不接受。

    大家品品，一個專職恐嚇群眾、收取保護費的流氓頭子，居然還要別人賠償他的精神損失費？簡直是豈有此理！更何況你說你“誤工”？你不誤工、好多人還開工不了咧！這種不合理要求，自然是應該無視。

    但這就苦了我們的顧小南同志了。雖然人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太平間，可只要rou體還沒進到火花柜，就要接著忍受精神上的折磨。

    醫(yī)院有保安，那粗膀子小弟，每天就蹲在顧小南上下班必經(jīng)的公交車站邊等他。報警也沒用，人家只是用吃人的眼神，瞪得他心驚膽戰(zhàn)，尾隨他登上公交，然后站在身后邊兒，用惡狠狠的目光灼燒他的后頸部毛孔，除此之外啥也不做，連“意圖進行人身傷害”的證據(jù)都找不到。

    人家就是瞅準了他是只軟柿子，用無聲的威脅，捏爆他脆弱的神經(jīng)，非要把柿子炸出汁來，逼他代表醫(yī)院拿出一個賠償方案，實在不行就用自個兒的工資墊——他們才不在乎這賬由誰來付。

    一頭受著欺負，另一頭還要被原上司把槽吐，說他這人“沒責任心，醫(yī)患關(guān)系沒處理好就私請轉(zhuǎn)崗，由此產(chǎn)生的麻煩，由他顧小南后果自負！”顧小南心里，實在是太苦。

    雖然嚴格來說，莫名還陽的羅小北，現(xiàn)在也不能算是個“人”，但“里外不是人”這事兒，對顧小南來說，卻是早幾個禮拜就開始了。

    “哭累了么？咱能不能歇會兒？”

    “誰！！？”聲音從“鐵棺材”里傳出來，顧小南驚得淚痕軌道都轉(zhuǎn)向了！

    他瞪著紅紅的雙眼，用一秒的時間，確定了一下剛才不是幻聽，隨后將驚恐的視線，對準了柜面上、羅小北咧嘴傻笑的黑白照片。

    “咚！”一聲巨響，這回百分百確定是從存尸柜里發(fā)出來的！

    顧小南的腦殼兒像被這怪聲敲了，他懵逼在原地，連撒腿就逃也想不起，眼睜睜看著滑軌式大鐵柜，被緩緩地推出一截來，一只冰冷凄白的手，從柜子里伸了出來……

    當速凍rou條羅小北重見天日的時候，太平間實習員顧小南跌坐在地，嚇得屁滾尿流。

    *

    由于咱這是黃-文，所以此處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屁滾尿流”只是形容詞，沒有真正的奇怪氣體和奇怪液體飛出顧小南的身體，因為那些器官接下來要派別的用場。

    繼續(xù)講故事。

    一炷香之后（？）——沒錯，作者不是一會兒寫古耽一會兒寫現(xiàn)沙（現(xiàn)代沙雕）寫昏了頭，而是因為顧小南確實是上云覺寺，求了保平安香火的。

    總之一炷香的時間之后，顧小南和羅小北成了朋友。羅小北對顧小南生不如死的處境表示同情，顧小南對羅小北死不如生的執(zhí)念表示惋惜。

    畢竟誰也不知道羅小北此次還陽，究竟還能茍活多長時間。作為醫(yī)生，顧小南檢測心跳的手藝，還是很有自信的——確實是一下也沒跳過。

    太平間不需要聽診器。當顧小南溫熱的手心撫上羅小北的心口時，羅小北變成凍rou的身體，感受到了生前久求未得的愛情。

    有位偉大的哲人咸魚仙姑曾經(jīng)說過：人生在世，及時行樂才是真理；如果行樂不夠及時，那很可能再見已是祭時。羅小北覺得真他媽有道理！

    冰涼的手心忽然捉住了顧小南的，羅小北喊出了那兩個字：“cao我！”

    此刻他終于領悟出了，自己為何會被命運安排還陽的真諦。

    還記得他在大熊貓撲來時，內(nèi)心最后的吶喊嗎？

    “老子這輩子還沒日過人或被人日過啊……老子不能就這樣被一只野獸奪走了貞cao啊……”沒錯，天注定要奪走他貞cao的，必須是同樣被命運招聘來太平間的顧小南。

    *

    羅小北張開僵硬的雙腿，露出洗得干干凈凈的rou-xue——感謝工作到位的入殮師，把他小-xue打扮得干凈可愛；感謝功率到位的大冰柜，躺尸了三天私處完全沒有異味，同時也將他的rou口，凍得堅不可摧……

    顧小南雖然很想幫助羅小北完成遺愿，可他無法接受“cao一塊凍rou”這個事實。

    他曲著指尖，敲了敲羅小北的“入口”——“咚！咚！咚！”響起了三聲鑿冰的聲音。

    （哦，我要用怎樣的柔情，來軟化你rou體的冰冷？

    即便是最誠摯的熱情，也敲不開你“緊閉的大門”！）

    羅小北低頭望著腿間冰門，內(nèi)心也一片寂涼。

    *

    片刻之后，顧小南歷經(jīng)側(cè)目，問護士站要來了一根蠟燭。

    大家都知道他在醫(yī)院里不受待見，從前途一片光明的實習醫(yī)生崗，自愿請調(diào)到一片寂寥的太平間，最近又被小流氓纏上，情緒難免不平。全醫(yī)院都知道他在太平間搞迷信，上頭對他的行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沒想到他光燒香還不夠，現(xiàn)在又要點蠟燭，值夜班小護士看他的眼神，都有點兒詭異。

    不過好在沒人在意他的奇怪行徑，很快，蠟燭便在羅小北的襠部附近燃起。

    “哎喲你別靠太近！小心燒著我的鳥毛！”羅小北阻止道。

    顧小南嘆了口氣。蠟燭都滴下淚千行了，可羅小北的xue-口就是不肯軟化，堅硬得像是冰箱里剛拿出來的凍鱖魚。還有一個技術(shù)問題，即便是外頭軟化了，可內(nèi)部的xue道深處，豈不依舊寒涼如雪？顧小南的rou-莖，可不想插-進羅小北的寒冰洞里去探險。

    于是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一個了……

    “你別看我……你想干什么……”顧小南萬分警惕。

    威逼之，不如利誘之，羅小北深諳這個道理：“換個角度想，我這兒雖然插不進去，可我這一根，倒是無論如何都堅硬如冰。只要老天爺不急著把我的命再收回去，干-你一兩個小時，應該不成問題！”

    “啊？！一、兩個……小時？”顧小南的嘴角有點兒抽搐。

    *

    光頭強覺著，今兒個該輪到他走發(fā)財運了。

    跟著大哥混了這么久，除了鞍前馬后地伺候挨打，也沒分到什么好處。可他才跟蹤了那傻-逼小醫(yī)生幾天，對方就服軟投降了。說是醫(yī)院答應，給他一筆息事寧人的賠償金，為避免產(chǎn)生不好的社會影響，這筆錢將不從醫(yī)院的賬面上走，而從他們內(nèi)部、設立的某個秘密小金庫里頭取。顧醫(yī)生讓他今晚三更來金庫取錢，拿了之后哪兒涼快上哪兒去，別再來找麻煩就行。光頭強打算獨吞一筆。

    所以說人傻就要多讀書，只有初中文化的光頭強，輕易就對顧醫(yī)生的話深信不疑，連走道里異常的黑、異常的安靜，商定取錢的時間如此別有用心，選擇的地點如此的荒涼偏僻，都被統(tǒng)統(tǒng)他解釋為“‘秘密’小金庫嘛，不神秘一點怎么叫‘秘密’呢？估計醫(yī)院方面也不想把這事兒捅到外面去吧……”瞧，絲毫沒覺察出可疑。

    月黑風高，門口原本掛著的“太平間”三字，被顧小南刻意替換成了“小金庫”，映入光頭強萬分期待的視線里。要不怎么說欺負沒文化的人呢？這不等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光頭強摸了進去，里頭暗得瘆人，三面墻壁的大鐵柜，僅剩的一面空墻底下，擺著兩根白白的蠟燭，一個大大的“奠”字映照在幽暗的火光里，看得人觸目驚心。

    到了這一步，光頭強再解讀不出自己身在何處，那他真該當場扔進焚屍爐了。

    “你~~收~~現(xiàn)~~鈔~~嗎~~~~~~~”一字瘆過一字的問話，從慢慢移開的鐵柜子里飄出來。只見一只慘白的手，握著一疊冥幣，朝著光頭強揮動招引……

    “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腳下生風，從此，光頭強再也沒在顧小南的生活里出現(xiàn)過。

    *

    躺在柜子里的兩人，互相看著對方。

    作為一個受，顧小南長得不算漂亮，只是勉強有些清秀；作為一個攻，羅小北生前不算偉岸，但是死后的凍rou腸，卻格外強悍！

    顧小南有一個愿望，就是“入柜”前，一定要找一個人愛上自己。

    羅小北也有一個愿望，就是永遠沉睡前，一定要找個人嗨上一次。

    羅小北摸著顧小南溫熱的臉頰：“如果我早一點遇到你，我一定會愛上-你，那我就舍不得死了……”

    顧小南握著羅小北冷硬的rou-莖：“如果我晚一點遇到你，我上哪兒找這么硬的東西‘嗨’我？幸好你及時詐尸，讓我有機會遇見你……”

    遙控的柜面緩緩合上，“碰碰啪啪”的caoxue聲，整夜響徹在太平間里……

    羅小北完成了遺愿，滿意地再次合上了雙眼。

    顧小南在太平間為他舉行了浪漫的葬禮，最后親吻了一次、他持久不泄的rou-莖。

    從此，在貢果中間的位置，立起了一個相框，里頭夾著的照片，從正面看是一片讓人不解的空白。可沒有人知道，空白照片的反面，是顧小南用手機拍下的、顧小北的“rou-棍遺像”——那曾經(jīng)進入過他的、最冰冷而炙熱的東西。

    （完）

    作者語：這篇短短的沙雕小文，解鎖了“冰戀”成就。過去我曾在長佩論壇上，看到禁止發(fā)“冰戀”文的規(guī)定，不懂啥意思，還刻意去搜了搜。后來發(fā)現(xiàn)有許多讀者也不懂，畢竟jian-尸文只有變態(tài)才喜歡看吧？不過，咸魚仙姑的文，即使是冰戀，也可以那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