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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香里翠佛現,錦囊袋中閹人丸

    【第七回】義賊談

    杏花香里翠佛現

    錦囊袋中閹人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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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風流倜儻的少年盜王依舊是沒個正經。他在大家伙兒期羨的目光里泰然落坐,給自個兒斟了一杯茶 ,捏著茶杯道:“觀此杯澤色,應當是汝山的落霞窯。佳茗配好杯,猶如佳人伴君子,妙哉妙哉……”

    眾人面面相覷,耳聞著他“滋溜滋溜”將暖茶吸下肚去,皆是面露疑色。

    終于有個人耐不住了,開口問道:“鷓鴣少俠,你每回現身,攜來的寶貝總叫我等大開眼界。在下等已然迫不及待,想要……”

    此人話還未完,只見鷓鴣哨倏然拂袖,彩杯在他指上玲瓏打滾、上下翻騰,兜轉了九九八十一個圈,依舊穩穩地半傾半立在盜王的指尖!不僅喝剩下的半滴茶水未漏,且還有揮袖間、道道濃郁的芳香,源源不絕從袖口溢出來。

    眾人皆是驚怔,不知這位少年盜俠,賣的究竟是什么關子。

    “今次,我攜來一陣芳香。嘿嘿,從杏花枝頭盜的,與各位同沐。”

    “啊?這、這算什么……”

    鷓鴣哨枉顧余人的驚嘆,兀自喝他的茶。恍惚間,他仿佛在清茶的漣漪中,又望見了白家那嬌滴滴的小少爺。

    本來昨夜,他是要潛入白府偷珠、不成功不罷手的,可他還未探得寶珠的位置,便叫另外一個“珍寶”,給迷住了心智。他心中憐愛,實在是忍不住,要逗逗那個小可人兒。誰想到戲言一出,便驚動了全府,計劃以泡湯收場。他也只好踩著瓦檐,又縱向了黑夜。

    想到那濕漉漉、卻不得慰藉的下身小花,他的嘴角又浮起了一抹趣笑,看得眾人莫名其妙。

    這時候,義士們總算是從花香中清醒了。立時有人站出來,往桌中央扔了一個布包,里頭裝的東西沉甸甸,磕著桌面,一聲“砰”響。

    那人不屑地瞥了鷓鴣哨一眼,隨后又將目光掃到眾人身上去了:“既然蘭陵城里的梁柱子,拿不出東西來撐場面,那我岳老八,可就獻丑了!”

    他敷衍地一揖手,便迫不及待去解那布包。布片落下時,一尊通體翠碧的玉彌勒,手捧璀璨奪目的金元寶,映在眾人眼里,剔透瑩光。

    在“哇——”的驚嘆聲中,立時有人詢問此物來歷。

    岳老八自豪道:“呵,乾州城錦蘭寺住持——心緣方丈的生前愛物!”

    “‘生前’……你是說?”眾人從岳老八殺氣盈眉的怒色里,覺出了不對。

    “對!那個作惡多端的老禿驢,已經被岳某人給宰了!那禿驢,仗著當今陛下信佛尊佛,被推上了伽藍尊崇之位。雖頭戴佛冠,行的卻是邪魔之事!他錦蘭寺賣的什么‘消業佛憑’,說是持著那張破紙咽氣,便能將前世今生種下的業障一筆勾銷。亡魂能得彌勒佛接引,上到兜率天去享永福——簡直是一派胡言!偏有百姓愚癡者,傾家蕩產,去受那禿驢的騙!我岳老八一柄快刀落到他心緣的頭頂上時,也沒見他抱著那張‘佛憑’消業,哈哈哈哈!”

    “斬得好,痛快,痛快!”

    大伙兒再望向那尊翠佛,不由對咧嘴大笑的彌勒,生出了一點瘆意。再看那圓滾滾的便便大腹,想想里頭吞得滿滿、皆是老百姓的血汗錢,更是厭惡倍添。

    羅掌柜趕緊將那罪物包了起來,只想早些換回錢兩,把從老百姓身上抽的血,再還回去。

    獻花會的義士里,也不全是同鷓鴣哨一樣的風雅人物。有些人,是來去如風的巧盜,有些人,則是手起刀落的狠賊。譬如說岳老八這樣的,不跟你捉迷藏,也不容你多申辯,挑明了身份,指明了罪狀,便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強取了性命,橫奪了錢物就走。

    但也有一位,端的是臥廊聽雨、立筏吹簫的風雅,只是那風雅里頭,含著一股叫鷓鴣哨都受不了的女氣,不過那人,偏偏是他的知己好友。

    嗚嗚然,一聲脫俗簫音滌凈了眾人的耳朵,一位身著粉衫、散發逸肩的男子,從窗欞邊踱了過來,一屁股坐到了鷓鴣哨的對面。洞簫仙清清嗓,將平舉的簫桿稍稍一傾,掛在上頭的一個錦袋子便落到了桌面。

    細聲細氣、被鷓鴣哨戲稱為“烏鴉脖子上纏絲圈”的男音,從粉衫吹簫人的口中傳來:“你們來開吧,那東西太惡心,我不想再看第二眼。”

    說著,他便疊起腿,轉過臉,只以釁笑的眸子,側望著好友鷓鴣哨,仿佛在說:叫你瞧瞧兄弟我的本事。

    有好奇的,立刻挑開了洞簫仙的錦囊。呈現于眾目之下的,是兩顆紅彤彤的球形物,皺巴巴的,像是酢過了好幾個冬的老臘rou團。

    “這是什么?這玩意兒能值錢么?就算是送到錦州給災民當糧食吃,也是幾口就啃完了的!”這是眾人心里共同的疑問。

    不過,聽完洞簫仙的解釋后,方才有過此種想法的人,皆禁不住吐舌干嘔,咋舌嗟嘆。佩服,實在是佩服,世間竟能將此等穢物,佩在身上行走之人!

    洞簫仙解惑道:“這呀,是當朝大太監海德公公的丸根!這東西落在了我的手里,他必然要派人攜千金來贖。我已給他捎了話去,讓他連夜派七匹快馬,將贖金送到錦州城去,立在城樓上,將大把銅幣往下撒。待他辦完了這件善事,我再將‘善根’,歸還于他。”

    眾人皆知,太監入宮去服侍女主前,都要先行凈身、以避嫌疑。當今陛下最恩寵的大太監郭海德,自然也不能例外。

    太監們儲陽元的rou囊,被快刀剔了下來,風干了,一只只懸吊在宮中某間密室里鎖起來。待他們忠心侍主、兢業一世,臨老了準其還鄉之時,再把他們當年、割舍下的東西賞還,算是皇恩浩蕩,賜他們做回“全人”。

    太監們也曾是男人,如若不是家中貧苦,又有誰會自愿入宮、做個“廢人”呢?有的小太監辛辛苦苦半輩子,攢下的錢,就是為了早日買通看守,將自個兒的“人根”給索回來,趁著父母尚在人世,托人捎回家,讓二老心中好有個安慰。

    故而,洞簫仙的話不假,像郭海德那樣有權有勢的閹人,最在意的就是那倆玩意兒。

    鷓鴣哨朝好友暗暗豎了個大拇指,可隨后又化拳為掌,擱在鼻前飄,面色嫌棄,仿佛在說:“噫!如此令人作嘔的東西,你也敢帶在身邊,不怕叫臭氣熏著?嘖嘖嘖,離我遠點……”

    知曉了那是何物,方才那挑開布袋的人,腸子都悔青了!他再不敢去碰那腌rou,催促洞簫仙趕緊將東西收回去。

    “呵呵呵……”粉衫雅盜翹著蘭指,捏著一方手帕,重又將rou丸蓋回袋子里,掛在洞簫上,接著道,“我知哨兄向來仗義,聽聞錦州城有難,哨兄絕不可能坐視不管。你攜來的花香,雖是醉人得很,可千里之外、錦州城的百姓聞不著。我相信除花氤外,哨兄一定帶來了別的什么寶貝,可以濟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