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蜜罐里的日子,被一塊血淋淋的皮rou驚起
墮印一解,日子如泡在蜜罐里那樣甜。 如此甜甜蜜蜜過了幾月,小白再也不提變回精魂、附回杯上之事,他與法海夜夜同臥一張席上,竟也相安無事,換了世間任何急色的男人,妖嬈玉人側(cè)躺在旁,早就扒下褲頭吃干抹凈了。 可小白喜歡的就是法海這一點。他們二人閑坐對弈時是棋逢對手,夜半軟語時又能談天說地,連觀荷品茗時嚼的花生米,也是互相剝了、送到對方手心里。 無人供菜,他們便自己去買。白蛇稍一施法,變作誰也認不出的形貌,恩恩愛愛、如同世間最平凡的一對夫妻。小白扭著蛇妖,化作一個姑娘,將戴著斗笠的法海倚靠。 脫下斗笠,小白對法海的俊逸,是怎么也瞧不夠。他常待法海深眠時,支起手肘一瞬不瞬地盯著瞧到三更,用深情眸光,將那男人的丹唇眉宇,描摹了千千萬萬遍。 待他支得累了,終于熬不住入睡了,法海才忽地睜開眼睛,含著笑意,替這條怕冷的小蛇蓋好薄衾。 * 金山寺里住著蛇妖,這件丑事在整個皇城里傳得沸沸揚揚。在法海和小白看不見、也聽不見的街尾小巷里,人們的唾沫星子恐也淹了三丈高。可世人忌憚著法海的法力,無人敢踏來寺門前挑釁,故而一僧二蛇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平靜。 直到這一日,一位不速之客,將二人得來不易的平靜,再度攪起…… 那日,小青正于西湖的蓮花池里戲水,忽見一個男人,神色匆忙地趕來,立在斷橋邊,扯著嗓子高喊:“白公子——白公子誒——!我家老爺有求于你——只求你行行好——出來賜見!” 這位有求于哥哥的“老爺”是誰,不用問,小青也心知肚明。別人最多只曉得,這里盤踞著一條半人半蛇的白蟒,可會將白蟒喚作“白公子”的,恐也只有厚顏無恥、打狀元府里來的人。 俗話說的“過河拆橋”,形容許仙,還是不夠惟妙惟肖。許仙這樣的人,已經(jīng)過了河、拆了橋、卻還想再搭回來的,全天下掰著手指頭,恐也數(shù)不出第二個比他更無恥的! 故而小青連人身也沒變,從水中倏然竄出蛇頭,吐著蛇信說起了人話:“死老頭!是不是許仙那個負心漢派你來的!說,他找我哥哥有什么事,你要是敢撒謊,小心我一口咬斷你的脖子!” “哦喲喲喲——”老頭嚇得撫摸著心口,“嚇不得、老漢我嚇不得喲!”若不是來之前,老傭人已知曉要拜訪的是蛇妖,忽見了此種情形,非得嚇暈了過去。 他抬袖擦著冷汗,顫顫巍巍地從袖口里,捻出一段黑發(fā)來——那是去年端午,小白與許仙結(jié)發(fā)時所留的紀念。二縷青絲,挽成了一枚相思結(jié),糾糾纏纏纏、分都分不開,若硬要解,唯有將二人的發(fā)絲,強行掙斷了才行。 若是哥哥在這里,見了相思發(fā)扣、回憶起過往情劫,定然是要心酸難過的。這許仙真可惡!如今哥哥好不容易與法海修得情深義篤,日子過得春風如沐,為何要讓這破發(fā)結(jié)重現(xiàn),再度勾起哥哥的傷心! 小青如此想著,當即拿定了主意:“快說!許仙他派你拿這東西來,究竟是要做什么?該不會是仕途不順、厄運連連,又想薦出昔日情分來,騙哥哥再為他逆天改命一次吧!” “逆天改命,其、其實也差不多……”看見瞪大的蛇目里閃著的殺意,老管家嚇得牙關(guān)直打哆嗦,“青蛇大人饒命,青蛇大人饒命!小的只是個區(qū)區(qū)傳話的,皮糙rou厚,老骨頭熬湯都沒油頭,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不值當污了青蛇大人的口啊!”老管家為了保命,不惜信口開河地自貶。 他忽地噗通一跪,雙手將小白的發(fā)絲,如同保命符一般舉在頭頂:“求青蛇大人轉(zhuǎn)告白蛇大人,我家主人許老爺?shù)昧瞬恢沃夭。峙聲r日無多,老奴特來求取救命的靈丹妙藥啊!” “丹藥?”蛇頭慢慢化作了稚童臉,小青挑眉道,“求藥應當去大夫那里求,你怎么求到和尚廟里來了?我告訴你,你家許公子作惡多端,‘英’年早逝,全然是他的報應!哈哈哈!賤命就是賤命,縱使逆了天、改了命,打通了亨隆的仕途,也終究是要以壽限來還的。好、病得好!我哥哥若是知道了,他高興還來不及,你就是在這里喊破了嗓子,他也是不會出來的!” 話雖如此說,小青還真怕這糟老頭繼續(xù)這么胡亂喊下去,真把宅心仁厚的哥哥給求了出來,又要去管那罪有應得的許仙的閑事。故而他徹底化作了童子身形,拽著老管家就往狀元府走:“走走走,我哥哥雖是恨透了許仙,可遇上-我小青算你走運。你不會不曉得我也是有法力的吧?快帶我去看看你家許老爺?shù)牟。铱纯催€有救沒有……” 小青推搡著老頭,挪開了步子。蛇目里泛著竊喜的小得意,他在心里偷笑:許仙啊許仙,哥哥心軟,就讓我替哥哥,親眼去看看你的報應吧。到時候你若真還有救……那也別怪我,讓你變得沒救了!嘿嘿,遇到我小青算你倒霉! * 如此一走,小青好幾日沒回來。 法海曾關(guān)切過小青的去處,可小白卻道:“沒事,我那弟弟就跟個孩童似的頑皮,一跑出去撒野,就溜得沒邊兒。之前他就瞞著我跑出去玩,逛完了廟會,又潛進皇宮的御膳房里偷食。別看他形貌像是個孩童,可畢竟也是有數(shù)百年修為的蛇精,尋常的侍衛(wèi)、妖物等,又能奈他何呢?放心,放心。” 于是乎,兩人皆以為小青是溜出去玩得忘了時日,既不是頭一次,也無人對此事特別留意。 又過了三日,這回那個老管家站在橋邊呼喊的時候,小白正與法海靠在廊檐邊聽雨。一滴滴雨露,打在荷葉上叮咚作響,只有真正用心的人,才能聽得懂如此清雅的嫻靜之音。可老管家的粗嗓,破壞了這一刻的寧靜。 當小白飛身上前,落在斷橋上好奇詢問時,老頭兒虔誠掏出了一物,奉在手上,血淋淋。那片即便化成灰燼、小白也認得出的胸膛rou,瞬間變作驚雷,擊中了他心坎里最柔軟的地方! 強行剝下金鱗的凹陷印記仍在,世間不可能有法子偽造得出。可許仙那么怕疼的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會走投無路到,讓下人剜下了自己的一塊心頭rou,捧來向他求情!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