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又一夜,法海越界,洗澡水中現驚喜
夜色悄然流淌在枕席上,一縷月光破開門扉透照進來,正如小白此時心境,急急尋覓著三言兩句,破開這并肩而臥的拘謹。 “誒法海,他們口里說的那個紅眉道人,是不是就是那日、惡婆娘口里送藥粉引靈蟲的那個?如果真是那樣,你也不去管管?依我看,那人怕是個妖道,那些受他蠱惑的人,恐是要誤入歧途的。” 法海將雙臂閑閑枕在腦后,悠悠然望著房頂:“不知道,管那些閑事做什么呢?世人愿行邪道,就讓他們行去,一切自有因果定數,造下了惡業叫他們下輩子受苦去,嘿嘿……倒是小白你,何時變得如此正義了?你比小僧還適合修慈悲心呢,再說……”法海轉過來,晶亮的眼睛里透著光,“長得也像一尊玉觀音。” 黑暗中,小白的臉瞬時就燒了起來。什么紅眉道人、白眉仙姑的,小白統統不在意,他在意法海究竟如何看自己。他又試探著問:“可那么多人棄你而去、棄金山寺而去,你不覺得可惜么?你就……一點不怪我?”最后那句,問得尤其小心。 “怪——”法海假作可惜地嘆一口氣,“可那能怎么辦?聽他們的話除掉了你,誰陪我下棋?誰又能咬著花生米,耍賴皮?又有誰人陪我同席而臥,夜半無人聊私語?想開些,至少小白還沒棄我而去。唉,可惜是有點兒可惜,從今往后,沒人給小僧送果蔬了……誒?要不,咱們也去置一畝田地?自個兒種些新鮮的蔬果來吃。小白既然趕跑了他們,那就要擔起責任,若小僧躬耕得累了,那這捶背的活兒,可就交與你了。” 一方隴畝,四只手,兩廂情愿,共白頭。 小白在腦里想想那情形,忽然覺得開心:“好啊,那我就陪你一起種地。最起碼,再也不必擔心吃出人油來了……” “哈哈哈……”兩人相互望著、開懷暢笑了一陣,可不知是誰的笑聲先停,氣氛驀地陷入沉默,只剩下兩雙對視的眼睛,在濃深的夜色里,彼此交換著情意。 小白趕忙轉回身,再也不敢直視法海的眸中笑意。他亂捶著心鼓、心不在焉地將天花板盯得出神,胸口起伏了好半晌,一只抬起的白袖,突然越過了花生米搭起的邊界,他攤開掌,語調里透著幽怨:“拿來。” “什么?”法海仍不改笑意。 “我的妖魄,那片金鱗。”醉翁之意不在鱗,小白想要賭一賭。 “哦,這個么?”法海托起掌心,原本消隱了的佛珠虛浮在他掌上,一百零八顆紫檀,圍繞著中央熠熠發光的金鱗轉圈。 鱗片給陋室鍍上了一層金輝。原本嵌在許仙的心口上、能助他長命百歲的精魄,每日被凡人六根不凈的穢欲所染,光澤已大不如前,可才到法海手上沒幾日,便叫和尚以佛氣養得金光四射、如晝洞明。說實在話,妖魄交在修為高深的法海手上,是于小白大有裨益的好事,能助他滋養魂體。可是…… “對,還給我!”小白想聽法海的一句心里話,“你明知道我將它贈給許仙,代表的是結發-情意,如今在你和尚的手里拿著,那算是個什么意思?” 法海沒動,小白也沒有硬搶——搶也搶不過,更何況真奪了回來,小白還要傷心。 兩人如此僵持著,小白在等法海的回答。可他等來的卻是一句:“小白,你越界了……” 越界?到了這種時候,法海在意的竟然還只是越界?! “哼!”小白憤憤然縮回了手,可攤開的掌心卻不饒不依,“這樣行了么!沒越過你的花生米,我就在自個兒的這邊討要。你不是喜歡劃分得清清楚楚么?好,你把我的蛇鱗還了,你我之間的界限就更清晰了!”這最后的半句,誠然是他顫縮著心緒說的,無異于為難自己。 然而下一瞬,法海將手中的鱗片,猛然按進了自己的胸膛!金鱗貼rou而化,融入了血rou里,如若再想要剝離,小白就又要承受一次難熬的蝕骨鉆心。 “你……”小白不敢置信地望向和尚。 “就在方才,小僧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里說的‘心無掛礙’,原來是這樣的意思。如若從未體味過情與欲,又何談什么參透?如若總是掛念著是非黑白,又何來的了然?心無掛礙,喜歡便是喜歡了,想牽的手,小僧這便是牽了……” 突然,在小白未曾注意到的下方,法海的手,已然悄悄越過花生米的邊線,此刻緊緊拉住了他的一段小末指,如蕩纖繩般搖了搖:“只是要越界,也該是由小僧來做,要受唾斥和天譴,也該由小僧一人來承擔……” * “真的嗎?他當真那樣說嗎?”小青趴在木桶邊沿上,一手拿著絲瓜筋,一手急急地拍水,為聽到哥哥的好消息而欣喜。 “嗯……”小白頰上透著不易察覺的紅暈,微頷首,任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精致的耳廓涓滴。 “太好了!我替哥哥高興,嘻嘻嘻!”小青甜甜地笑著。幾日前,他還將法海當做仇敵,孩童的心智里,果然沒有那般斤斤計較、涇渭分明。 “你瞎高興什么呀……”小白明知故問,目色里流轉著的柔媚,是著掩都掩不住的喜色,“就那不解風情的和尚,連五根指頭都不敢一起牽,只會拽住人家的一根小指頭,沒完沒了地瞎晃悠,他可哪里好了……” “哎喲喲!”小青站在一邊,看著哥哥一臉嬌羞的模樣,“這還用問么?那和尚至少比許仙好得多!同席而臥了這幾夜,也未見他對哥哥動手動腳,不像那個偽君子許仙,看起來老實巴交,其實一肚子糟水!” 提到許仙,小白心里多少還是會有芥蒂。他扭過纖頸趕緊切了話頭:“青兒何時與那和尚同仇敵愾了?哥哥怎還記得,是哪個說,要替我教訓他來著?” “這、我這叫恩怨分明!那沖那日法會上、他答眾人的話,我小青從此與法海哥哥,就是站在一邊的了!”說著,他甩了手里絲瓜筋,轉身就跑,“哥哥等著,我去喊法海哥哥來幫你洗!” “誒——”小白攔也攔不住,余下的忐忑等待里,他只想著法海會不會來、這一件事了。 * 片刻之后,法海笑盈盈地站到小白背后,頭一件事,便是伸手到水面上里撩了撩:“有些涼了,我給你添一些水吧。”他從柴房提了個小水桶進來,將剛剛煮沸的熱水,沿著桶壁傾倒下去,盡量與小白的身子隔開距離,不要燙著了這玉人的嬌rou嫩皮。 這和尚還真是心細如塵,知道蛇類因體涼的關系,天性便是貪熱。冷與暖相接,情遇水交融,木桶內立刻升騰起一陣濕暖的氤氳,小白舒服得長喟一息。 法海將漂在水面的絲瓜筋撈起,將小青未竟的悉心伺候繼續。他控制著力道,將打了脂膏皂的麻筋,輕輕觸到小白的肩頭,握著筋團的指腹,若有似無地擦劃過清瘦的鎖骨、玲瓏的肩胛,最后游走在那一片柔滑雪白、嫩到想讓人咬一口的玉背上。 “嗯……”喉中漾出一聲曖昧的呻-吟。小白的指尖,情不自禁地在水中攥起,波光里泛起漣漪,模糊了他誘人的倒影。不知是情動還是心動,雙腳又難以自制地幻回了長尾,拂拂擺擺地敲在水面,如一根水草的頑皮。 “啊!”當發覺自個兒又現了蛇形時,他沒來由感到羞愧,因他認定,許仙之所以狠心拋棄的他,只因人妖殊途,他覺得自己不配。 “別羞!”法海松了絲瓜筋,大掌及時地捉住了那條、正瑟縮下水的蛇尾,捋動著鱗片安撫他道,“小白莫要自慚形穢,眾生生而平等,那是如來教誨。無論你是妖是人,在小僧眼里,皆是一樣的美……” 美目里滲下一滴淚珠來,小白覺得自己好傻,才聽了這一句,就莫名奇妙酸了鼻尖。 可當他看到,法海將另外一只拳頭攤開在他面前,掌心里一直捏著的花瓣,忽如漫天花雨一般揚于頭頂,他掛著淚滴,趕忙去追望那些落英,又哭又笑,就像個癡傻的孩子。 飛花寂寂燕雙雙,漫天落雨似癡狂。及指去追時已晚,唯有水面留芬芳。 當小白伸著指頭去接的時候,所有落入水中的花瓣,竟都猝不及防地消隱了。他正覺得奇怪,只見一朵綻瓣怒放的鮮花,立著葉莖從水波里生長起來。小白訝異,這朵花如此眼熟:“這是……” 法海將旋動在水面的花枝攥起來,獻到小白面前:“這是那日‘親吻’過你的花呀。小青雖然撕碎了它,但落了一地的花瓣,叫小僧收拾了起來。彼時還是花苞而已,如今略耗了些法力,助它開啟,只要小白你看著開心就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