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峰不愧它的名字，不但高入云間，還極為險峻，除了山頂?shù)幕趾甑钣睿篃o一處平坦，高山深澗，壁立千仞，難以想象這種地方居然會有人居住。

    狂風席卷而來，云低緊跟在聞人念身后，腳尖輕點形狀奇怪尖銳的山巖往山峰掠去。

    “到了。”

    聞人念推開殿宇的門，指著右邊。

    “我住在左殿，無事不得進入，你可以在右殿生活，有什么需要用傳音咒聯(lián)系山下的人。”

    說是右殿，其實更像華麗的庭院，少了一絲本該有的威嚴，更加隨意散漫些，聞人念踏進這座化神時宗門修筑的殿宇，中間象征身份的高座石座仿佛不存在，只不過是平常院子間的空地。

    “有什么不懂的自去樓下學堂聽課，每月”聞人念看云低青春朝氣的臉龐，不情愿的改口“如果有問題，每月旬五，可以去敲左殿中間的門，我會替你解答。”

    “是，謝謝師尊。”

    云低笑盈盈的行了個禮，腰肢柔軟氣息純正，加上他在石階上見到的那股斗志，是個好苗子，聞人念想。

    “罷了，你還未熟悉宗門，這月內(nèi)我不會閉關，等你熟悉宗門以后，再如剛剛所說吧。”

    “如此，就麻煩師尊了。”

    “去吧，去右邊找一個房間，有什么需要整理好明天告訴我。”

    云低又行了個禮，裊裊婷婷的走遠，寬大的袖擺隨步伐飄動，像初生的花瓣合著風搖擺。

    這小徒弟怎么看起來這么軟，是我太久沒見到年輕人了嗎。聞人念磨了一下手指，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

    云低來到了右殿，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座恢宏殿宇的豪華，只是一個右殿就已經(jīng)可以睥睨凡間皇宮的精巧，進門就是一個小花園，雖然疏于打理卻依然生機勃勃，花園兩側各有一小殿，小巧精致風景秀麗，走過花園，三座富貴雅致的庭院就在眼前，后面還有幾座略小卻更加俊秀的院落，甚至還有一個后花園。

    正中間的問道殿里外十二間，屋脊雕著各種齊獸，梁棟、斗拱、檐角用青碧繪飾，看起來華麗非凡。

    她推開門，里面煉丹室，法寶室，清修房，寢室等一應俱全，另外備了幾個空房間以備不時之需。

    云低推開寢室，果不其然，雖然床榻桌椅一應俱全，但是入住所需的被褥等不見蹤影。

    “啊！果然如此。”

    云低如此覺得，她出了右殿，才發(fā)現(xiàn)聞人念并沒有回去，而是在大廳一個椅子上打坐，他睜開眼，看向云低。

    “怎么了？”

    “回師尊，徒兒房中并無被褥，不能安眠。”

    聞人念的表情一剎空白。

    “你，不是已經(jīng)金丹了嗎？還需要休眠？”

    “當然。”云低隨口找了個理由。

    “每晚安眠可放松身心，于夢中與天地溝通，明悟自身，加上徒兒體質(zhì)異于尋常，夢中靈力亦能自行運轉，所以反而每晚入睡更有益處。”

    “如此，也罷。”

    “那就拿著為師的令牌，明日去山下領被褥用品。”

    聞人念甩給她一枚精巧的令牌。

    “現(xiàn)在為時已晚，為師寢室里留著一套被子可借你一用。”

    “多謝師尊。”

    聞人念從椅子上下來。

    “跟我來吧。”

    左殿與右殿差不多，只是雖然恢宏，卻并沒有幾分人氣。

    “這里是清修室，為師多時在此，待你熟悉山門后才會去后殿閉關。”

    “如果不在清修室也不在寢室，可以再看看其余幾間，但是動作不要太大，都沒有的話就是不在，待為師回來再說。”

    “那無事，師尊會在這里干什么？”

    “無事？修煉何曾有止境？”

    “不是啦，難道師尊不會偶爾想偷個懶，曬曬太陽嗎？”

    聞人念的表情更疑惑了，太陽不就是金烏的另一個名稱嗎。

    “太陽有何奇處？你若喜歡，為師有一朵鳳凰涅盤時遺留的凰焰，效果亦不錯，不必去尋那金烏精火。”

    “啊呀！”云低可算明白了，這位師尊腦子里，真的只有修煉。

    “那徒兒只好陪師尊好好修煉，爭取一日超越師尊了。”

    聞人念滿意的點點頭。

    “自當如此。”

    推開寢室的門，果然不愧是劍修的房間，被子整齊得像從來沒用過，床就不像睡人的，像擺著玩，倒不如說，有這間房間才是奇處。

    聞人念指著床上那些東西。

    “這是我前些年受傷需要休眠時，宗門的人送上來的，后來傷好了就沒再用了，你把他們收過去，今晚用一用。”

    云低收了被褥，松軟的一大團抱在懷里，鼻尖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氣，似霧似柳，就像雨天一場大雨過后，一陣風吹過岸邊，抽芽的柳樹拂臉那種清新感，與聞人念給她的感覺很肖似。

    “那師尊晚安，徒兒就告退了。”

    “晚，安。”

    直到云低的身影消失，聞人念才回過頭來，心里滿滿漲漲的充斥著溫熱的情愫。

    另一邊，云低把帶著香味的被子鋪好，疑心自己被一個情竅不開的家伙撩動了，把睡過的還帶著體香的被褥送給第一次見面的人是什么意思，他沒有想過這個陌生女子只著褻衣躺在他之前的被窩里嗎，四舍五入，這已經(jīng)算兩人同床共枕了，再想深一點，他也不怕自己對被褥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有人會偷褻衣自慰，撿手帕留戀，她如果有一絲大逆的想法，這不是現(xiàn)成的安慰道具嗎？

    ‘不過，尊師重道什么的，的確是沒有啦。’

    云低散開發(fā)絲，慵懶的躺在被窩中，白皙的手指轉著碧色發(fā)簪，細長猩紅的舌頭舔過唇角，眼波流轉間，整個人染上幾分妖異的色氣。

    ‘問心宗，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

    第二天一早，耳邊浮現(xiàn)的傳音符響起陌生清朗的男聲。

    “師妹，給師兄開個門。”

    一句話反反復復的在耳邊循環(huán)，再好聽也變得煩人，云低蹭的一聲坐起來，隨手拾起枕邊發(fā)簪把滿頭烏黑長發(fā)挽到一側，披一件外袍拉開了大門。

    柏明光第一次見到這位劍仙弟子時，仿佛看到了鮮花怒放的美麗花園中誕生出的花神，芙蓉為面柳成眉，秋水為神玉作骨，美得連觸碰都是褻瀆。

    仙子何下凡！

    云低拉開門，就發(fā)現(xiàn)一位溫雅含笑的弟子立在門口，與平常白底藍紋的弟子袍不同，他一襲白袍，腰帶纏著紅色花紋，像拈花一笑的雅致公子，只是現(xiàn)在眼神發(fā)愣，看起來傻里傻氣。

    云低推開門，把人引到右殿的待客廳。

    不得不說，一人獨占右殿確實讓人愉悅，風景優(yōu)美地方開闊，自家?guī)煾颠€就在對面。

    云低撩起頰邊垂落的發(fā)絲，抬手替他倒了杯茶，詢問。

    “不知這位師兄，今早過來是有什么事？”

    柏明光雙手捧著茶杯，裊裊水霧浮起。

    “謝謝師妹的茶！”

    他自我介紹。

    “在下柏明光，是掌門座下首徒，師妹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叫我大師兄。”

    他拿出一個儲物戒遞過來。

    “今天來是替師妹送弟子袍，也帶師妹認認路，練武場，書院，或是術峰等，師妹下次不至于迷路。”

    云低接過，神識一掃，小小的空間整齊擺著幾套款式和柏明光身上一樣的女裝，此外還有腰牌，嶄新的武器，束帶，一應俱全。

    “多謝大師兄。”

    “不客氣，你還缺什么我們可以現(xiàn)在去找管理庶務的莫樓峰領取。”

    “嗯，勞煩師兄稍等一會。”

    利落換好衣服，把松松挽起的頭發(fā)編好，云低去到左殿，剛要敲門，門就應聲而開，她邁進去，聞人念正在打坐，云低拱了拱手。

    “師尊，弟子與明光師兄下山片刻，待領好東西認識宗門的路以后便回來。”

    “嗯，去吧。”

    “領東西的時候用為師給的令牌即可。”

    云低找出昨天的令牌，發(fā)現(xiàn)令牌中間刻了一個飄逸的念，她把令牌握在掌心。

    “多謝師尊。”

    告別聞人念后，兩人并肩往山下掠，昨天還沒發(fā)現(xiàn)，寒林峰比其他山峰都要高出不少，就連宗主居住的椿木峰也要挨上三分之一，如一柄鋒利的長劍插入土中，震懾來往。

    “師妹怎么稱呼。”

    “云雁柳，師兄叫我柳師妹就好。”

    “那柳師妹也不用客氣，叫我明光就好。”

    “好的，明光師兄。”

    下了寒林峰往前一段路，一座不高的山峰出現(xiàn)，里面弟子來來往往，極為熱鬧，柏明光介紹。

    “這就是莫樓峰，弟子們接任務歷練，換奇珍法寶或是修補法器都在這里，是極熱鬧的一座峰。”

    “到了。”

    兩人落下。

    “大師兄好。”

    “大師兄來啦。”

    “大師兄，人家好想你。”

    招呼聲接連不斷，柏明光極為習慣，他嘴角蘊著淡笑進退得宜，沒有冷落任何一個師弟師妹，還能抽空一個個介紹云低，是一個深受愛戴的大師兄。

    “小芋頭，乖啊，放開我。”

    “大家先散了吧，我?guī)а銕熋檬煜ひ幌伦陂T。”

    “日后大家都是師兄弟姐妹，要像我一樣喜歡這位師姐哦！”

    他拉著云低的手腕來到柜臺，對云低說。

    “這就是兌換臺，有什么基本在這里都能換到。”

    云低向值班的報自己需要的東西，柏明光等到她報完了，弟子把東西收拾好放在一個簡單的儲物袋里，夾著一枚令牌向她解釋。

    “在這里的兌換不是用靈石，而是靠歷練而來的積分，你現(xiàn)在剛入門，令牌內(nèi)還沒有積分，先用我的吧。”

    這時他又遠不如剛剛從容，遞過令牌，耳垂緋紅不敢看人。

    云低揮了揮手中的令牌。

    “不用啦，明光師兄，下山時師尊把他的令牌給我了。”

    “哦！那就好。”

    柏明光默默收回令牌，摸著鼻尖看云低把那一枚刻著念字的令牌遞出去刷一圈，一并拿回那個裝滿東西的儲物袋。

    一天下來云低基本認識完了可能經(jīng)常要去的地方，往寒林峰回去。

    “柳兒師妹，我送你吧。”

    柏明光跟著她，落日下少年眉眼帶笑，白袍翻飛，那是一種年輕的珍貴的美麗，比眼前的夕陽還要耀眼，他絮絮叨叨。

    “聞人師叔可能會比較嚴厲，不過你不要傷心，這不是針對你，事實上，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被聞人師叔看中，只有你一個，已經(jīng)說明了你的天賦。”

    “如果練劍太累了，或者受了什么委屈就去椿木峰找我，我一直都在。”

    “當然，沒事的時候也能來找我。”

    直到寒林峰底下，云低停下來。

    “明光師兄，就不必送了，到這里就好了。”

    “那好吧，我的話你要記住啊！”

    “嗯。”

    回到山頂還沒敲門，左殿的門就自己開了，云低走過去，聞人念閉著眼修煉，似乎一無所覺。

    ‘有點可愛。’云低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借此機會好好打量一番便宜師尊的樣貌。

    與柏明光的年輕俊氣不同，這個以武力聞名的師尊一身白透如玉的肌膚，氣質(zhì)又如仙人般高不可攀，就透著一種琉璃美玉般的美感，無論是哪都極適合握在手中把玩。

    聞人念睫毛顫動幾下，發(fā)現(xiàn)視線還是不知收斂，帶著一絲無奈睜開眼。

    “看夠了？”

    “師尊如此美貌，又如何看得夠。”

    云低不正經(jīng)的行了個禮，順滑的發(fā)絲從背后滑開，落向兩側。

    “弟子回來了，師尊安好。”

    “回來就好。”

    原來有個徒弟是這樣的感覺啊！

    心里那絲莫名的急迫消失了，聞人念看著自己首徒，語氣溫和。

    “為師替你訂了修煉計劃，從明日起，就按這個計劃訓練，定能不愧你如此出色的天賦。”

    云低還笑嘻嘻的接過玉簡，等她看完玉簡里的內(nèi)容時，笑意就有些勉強了，她咽了口水。

    “師尊，這，每日揮劍一萬是真的嗎？”

    “當然，劍一日不練，就生一日隔閡。”

    “那也不必在山腰瀑布下?lián)]劍吧。”

    “這是為了鍛煉你的意志，助你更快感受劍意，有什么問題。”

    云低握著手里的玉簡，忍不住懷疑現(xiàn)在的劍修都是精鐵鑄成的。

    “倒也不必從明日開啟劍陣，除了殿內(nèi)，寒林峰其余地方都充斥著劍氣吧。”

    “雖然一開始可能會受點小傷，不過這些精純的劍氣對你是有好處的。”

    反抗無能，于是第二天蒙蒙亮，云低一身簡潔的打開門，空氣中無數(shù)劍氣舞動，一邁出大門，就朝著峰中唯一的生人襲去。

    云低提著一把簡單的鐵劍，在閃避格斗中來到了瀑布底下，連飛沖而下的水流都夾雜著劍氣。

    “這種訓練可真是，太瘋狂了。”

    才一小會，云低長發(fā)已經(jīng)被水流濺濕，她赤腳待在瀑布下一塊被沖刷得圓滑的石頭上，手中重復著簡單的挑，刺，身體與雙腳卻一刻不停，閃避著空氣中無處不在的劍氣。

    “腳已離石，重來。”

    耳邊忽然傳來聞人念的聲音，云低側過臉閃避一道劍氣，手腕處被劃開的小傷口已經(jīng)止血。

    “好。”

    ……

    金丹期的靈力只有這么多，體力也是一樣，即使再精妙的計算也無法在化神期放出的劍意下完好無損。

    待云低揮夠一萬下，逃一樣的奔出寒林峰時，已經(jīng)狼狽得像落湯雞，束發(fā)的布帶不知什么時候被切斷，濕透的發(fā)絲凌亂貼著臉頰，拿劍的手些微顫抖。

    柏明光就在不遠處等著，看到她如此狼狽，逆著光露出一抹笑意。

    “師叔果然毫不留情，柳兒師妹你還好嗎？”

    “還行。”

    體力恢復了些許，云低揮手就是一個煥新術，渾身衣服與滿頭烏發(fā)頓時干燥服帖，沒有了發(fā)帶，一頭長發(fā)只好披在身后。

    “用我的吧。”

    柏明光遞過來一根色彩柔和的發(fā)帶，云低不客氣的接過，揮起一抹水鏡對著自己。

    “謝了。”

    瀑布下一萬次的揮劍對不是媧族體質(zhì)的她來說可不輕松，挽頭發(fā)的手指還微顫著，弄不成想要的發(fā)型。

    “我來吧。”

    柏明光接過發(fā)帶，替她挽好了一個簡潔柔美的發(fā)型，而此時，天空大亮，錚，錚，錚，教導弟子們的桃李殿響起三聲撞鐘聲。

    “快上課了，走吧。”

    林瑜和玉琳瑯也在這里，幾人點了點頭，盤腿坐在地板，等待先生的到來。

    一個月后，云低就在這種師尊特意教導和弟子們的教習中反復，已經(jīng)不再會因為殿外的劍氣而狼狽了，聚在一起被教導的內(nèi)容更是輕而易舉，聞人念見才心喜，也不重新回去閉關了，而是在左殿想著如何把她磨煉得更加鋒利。

    另一邊，云低經(jīng)過一個月的了解，已經(jīng)確定了自己的目標。

    阿杏的能量來源是情緒，但是云低并不想與此間人有太多牽扯，之所以一開始成為樂姬除了好奇，其實也是因為接觸的人多一點，也不會有太多人對一個下賤的東西有太深感情，積少成多，很容易就可以脫離。

    不過明顯并不成功，所以她這次打算換個方法，她眼眸閃爍著耀眼的金色，不停流轉，在刻畫著什么，又像是啟動了什么。

    “好了，接下來，就等著美味送上門來了。”

    云低靠在床邊，手指卷起一縷發(fā)絲。

    左殿某間緊閉的房間，傳來聞人念幾聲痛苦的抽泣。

    “哈，唔，不行，這不能磨得鋒利，嗯，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