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吃早餐的時候,顧柏明問裴淮桉為什么總是穿長袖衫,裴淮桉閃爍其詞地說:“我不想被曬黑。” 顧柏明信以為然,認同他的說法,接著又問:“昨晚,顧崎明……” 裴淮桉立即接話,他知道顧柏明要問什么,“昨晚我回房間后顧崎明已經走了,沒有在家留宿。” 顧柏明點點頭,然后輕咳一聲,佯裝不經意地問:“那為什么不過來?” 裴淮桉眨眨眼,說了一半實話:“因為……太累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照常,裴淮桉為顧柏明整理衣領,盡管這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他依舊緊張。 “好了。”裴淮桉滿意地看著整齊的衣領,兀自松一口氣,“可以出門了。” 顧柏明卻指一指他的脖子,意有所指。 裴淮桉不解地皺起眉,順著他的動作摸了摸后頸,突然回過神,原來他忘了戴腺體圈。 任裴淮桉絞盡腦汁也想不起腺體圈在何處,昨天腺體圈被顧柏明扯下來后便不知所蹤,后來也無心思管它。 一籌莫展時,顧柏明竟然從口袋拿出裴淮桉的腺體圈。 裴淮桉一愣,隨即如夢初醒,他昨晚不小心把它遺落在顧柏明房間了。 顧柏明抿緊唇靠近他,一臉嚴肅地將腺體圈貼上后頸,在遍布咬痕的腺體處扣上,手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敏感的肌膚。 裴淮桉望著他的側臉,覺得他的手心guntang,但是扣上腺體圈后,就看到顧柏明嘴角掠過的笑意。 裴淮桉與顧柏明一起坐飛船,中將小易熱情地向裴淮桉打招呼,未說出口的一句“上將夫人您好”在見到顧上將后頓住,立刻噤聲。 倆人并肩坐在寬敞的內室,顧柏明認真地確認今日會議與行程,裴淮桉因昨晚身體遭受兩重折磨而漸漸犯困,過了一會兒,偏過頭睡著了。 顧柏明覺得內室過于安靜,抬頭,瞥一眼身旁的裴淮桉,發現他竟然睡著了,顧柏明輕輕地扶起他的頭,讓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顧柏明一眨不眨地盯著裴淮桉的睡顏。 裴淮桉是第一個被他親手戴上腺體圈的omega,也是第一個枕他肩膀的omega。同樣,裴淮桉是第一個給他理領口的omega,當時一時起意,卻發覺這種感覺并不糟糕。 直到飛船在藥店門口穩當地停下,裴淮桉才睡醒。 “你去藥店買什么?”顧柏明以為他身體不舒服,又說:“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可以現在讓私人醫生給你檢查,他照顧國王的身體很多年了。” 顧柏明手握大權,自然享受特權,但裴淮桉擺擺手,拒絕道:“我沒事,我只是去藥店買些抑制劑。” “買抑制劑?” “嗯。” “為什么要買抑制劑?” 裴淮桉腳步一頓,不懂這句話的言下之意,目光困惑地望向顧柏明,尚未清楚地辨明他的表情,就聽見他平靜地說:“沒事。”然后低頭繼續看屏幕。 裴淮桉百思不解地下了飛船,隨后不再思索其中深意,快步走進藥店。 藥店的全屏屏幕正播放新聞,內容提到星球氣候加速變暖,氣溫不斷上升,并提到了產生的危害,裴淮桉邊聽邊拿藥。 領著袋子往「Omega互助福利會」走,裴淮桉陡然感覺背后一陣怪異,他迅速往后一看,沒發現可疑之人,只有形形色色的路人穿梭于人行道。 他快步向前走,甚至撞到幾個路人的肩膀,意識到身后人亦步亦趨地跟緊,走到一處偏僻的小巷,閃身躲入墻角,緊張地屏息靜待。 裴淮桉猜測對方不是一個謹慎的跟蹤者,因為腳步聲暴露了方位。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他沖出去從身后勒住對方的脖子。 “啊——!別打我!我認錯,別打我!我知錯了!” 跟蹤者竟然是一個小女孩,她幾乎哭出聲。 裴淮桉立即松手,將小女孩扶起來,一臉慌張地查看她脖子是否留下勒痕,卻發現不止脖子,手臂一片青紫,他語氣焦急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你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咽著說:“可是我沒有錢去醫院......” 裴淮桉看她一身傷,不免心軟,只好帶她去醫院。 上班早已遲到,裴淮桉在等待結果期間通過視訊向雷斯說明情況,雷斯說調解部可以破例向她提供幫助。 檢查完身體,倆人坐在醫院門口的長椅上,裴淮桉心情沉重地看著溫小可吃面包。 小女孩名叫溫小可,是一個十四歲的beta,醫生說她長期營養不良,身上的傷是暴力造成的,她應該長期遭受暴力。 “謝謝您給我買面包,我很久沒吃過面包了。”溫小可大口咬下面包,又喝一口鮮牛奶,雙頰鼓鼓的,繼續說:“我對剛剛做的事情向您說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么做的,只是不敢光明正大地找您。” 她知道裴淮桉想問為什么,搶話道:“爸爸認識很多人,如果被他們看見再告訴他,我會很慘。” 語氣淡淡的,神情平靜,似乎不在意揭露自己的傷口,末了再加上一句“你們可以使勁嘲笑我的不幸”。 同病相憐,裴淮桉看穿溫小可平靜下的哀傷,毋庸置疑,她身上的傷肯定是父親造成的,脖子、手臂、大腿到處是傷。 “所以......你來尋求幫助?” “嗯,我在報紙上看過您的采訪,我好崇拜您。” 說完,溫小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馬上取下書包,書包已經破了一個小孔,從里面拿出一個臟兮兮的小布袋,小心翼翼地打開,忐忑地將五枚亮閃閃的金幣捧到裴淮桉面前。 “這是我偷偷存下的金幣,這五枚金幣我存了半年呢,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請您幫忙?我想逃離。” 生怕他不答應,溫小可又說:“我查過資料,只要福利會蓋章,Omega保護所也可以為beta提供臨時住所直到成年,還有四年我就能獨立了,我不會麻煩您的......” 裴淮桉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幾種情緒摻雜在一起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月工資一千金幣,五枚金幣可以吃上不少東西,可是眼前的區區五枚金幣卻像五塊巨石一樣沉重。 溫小可滿懷希冀且惴惴不安的眼睛像一面鏡子,裴淮桉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大約十二三歲的年紀,他努力討好辛正,忍氣吞聲,卻遭到更暴力的對待,除了裴妮保護年幼的他,無人聽見他的呼喊。 “您可以幫幫我嗎?求求您了。”溫小可帶著哭腔小聲催促道,“我想過死,但是......” 父親殘暴無道,學校也不管她,同學都疏遠她。 她真的走投無路了,她不想再過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 沉默半晌,裴淮桉深呼一口氣,他應該幫一把努力自救的人,溫小可本該擁有一個開心自由的青年時代。 他輕柔地摸摸溫小可的頭,替她重新包好金幣放進書包,微笑著說:“我可以幫你。” “繼續活下去,溫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