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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十二國記/女攻男受】余燼在線閱讀 - 啼血2

啼血2

    仁重殿。

    朔州州宰躬身退出大殿,相柳一抬眼就看見朝露等候在外,召來問話,方知芙蓉又干了冒進的蠢事。

    他喚來簡方和馮驍,兩人早已做好準備,宰輔一聲令下,立即點兵去往簡府。

    相柳回到案前,修書一封調魚系至開陽前線,又令大司空密切關注阮水洪峰,這才擱筆坐下沉思。

    簡昀和芙蓉沒有深仇大恨,要單獨和她說的話,上回簡原忌辰已經說過了。如今再誘芙蓉過去,意不在她,而是為了引誘他離宮。

    相柳輕撫右臂。

    傷還沒好,拿得起筆,卻拿不了劍,更不能大幅度揮動,此刻他親臨刀兵之地,毫無助益。

    可,如果他不去,芙蓉會不會害怕?

    馮驍的騎獸太慢了,會不會來不及?

    鴻昭能不能護得芙蓉安穩?

    朝露不敢打擾麒麟沉思,她按吩咐放飛了青鳥,再一回頭,案邊已不見劉麒身影。

    殿外宮人紛紛抬頭,遠處傳來陣陣驚呼。

    只見仁重殿外彩云匯聚、瑞氣千條,毛色純黑的麒麟四蹄噠噠,平步青云,每踏一步都有冰晶濺落。麒麟雄壯的犄角枝丫錯落,油亮的鬃毛迎風飛舞,它長尾一甩,朝著簡府方向乘奔御風而去。

    簡府后院。

    芙蓉還想再勸,卻聽見院中雀鳥齊鳴,簡昀狂笑抬頭,果然看見黑麒麟踩著祥云飛奔而來。

    芙蓉大驚,大叫著不要下來,可相柳轉眼間還是落到了兩人面前。

    院中陣法光芒一閃而逝,黑麒麟依舊立于原地,沒有同鴻昭一般被封印于虛空之中。

    簡昀早有預料,唰地從芙蓉腰間搶過王劍,縱身一躍朝著麒麟犄角處劈砍過去。

    黑麒麟閃身一退,右前腿的傷卻影響了身法,它動作一滯,幾乎跪倒。眼看著利劍劈來,陰影中黑沙卷起,六月飛撲而來,擋住這一劍后又被紅光拖回陰影中。

    相柳到底還是中了這封印之陣!

    簡昀一擊不中,立即抽身而退,不再妄動。他好整以暇地用拇指試探王劍劍鋒,踱步到芙蓉身邊說:“這王劍乃冬器之首,斬魔弒仙無往不利。砍不了麒麟,砍了劉王如何?”

    說罷信手一揮,恰好橫劍架到芙蓉頸間。

    芙蓉接連驚嚇之下竟忘了同簡昀拉開距離,當下呆立原地,被迫昂起頭以避劍鋒寒氣。

    相柳右前腿傷處再次龜裂,傷口隨著他的動作皮開rou綻,他試了兩次才勉力站直身子,一瘸一拐地試圖靠近簡昀,目光在兩人之間不斷逡巡。

    簡昀拖著芙蓉緊張地小幅移動,絕不讓黑麒麟近身。

    對峙間,相柳瞥見綠植環繞中的一處怪異石堆,應是此處陣眼所在。那上面血跡星星點點,還能尋覓到絲絲王氣。他嘲諷道:“這封印之術可不是大街上就能撿到的東西,你是如何得到君王之血的?”

    簡昀笑而不語。

    芙蓉靈光一閃:“是那侍女偷的!”

    簡昀狂笑道:“是啊,還要多謝主上供奉的好東西!若非那仁重殿侍女熟悉規矩,旁人還輕易進不了祈年殿呢。”

    簡昀這封印之陣竟是靠芙蓉的玉籌完成的!

    芙蓉心下一涼,原本便疑惑于相柳為何一直保持野獸形態,這回刻意定睛看去,果然看到麒麟枝丫叢生的犄角上漸漸爬上紅色封印文。

    上回豐陽攻擊麒麟,她是如何解咒的?

    ——以君王精血。

    不待芙蓉有什么想法,相柳竟自爆其短道:“我不能變成人形,也召喚不了使令,更不能飛天遁走,你挾持人質又是何必?我就這么讓你害怕嗎?”

    簡昀面色驟然扭曲。

    相柳譏笑道:“你不就是想殺我嗎?先騙主上來制約我,又用封印之陣來束縛我,現在還架把劍在主上頸間,你就這么害怕被我當場反殺嗎?”

    簡昀暴怒,隨手一拋把王劍拋遠,空手扼住芙蓉咽喉,反唇相譏道:“少激我!我怕你什么!我把劍給你,你倒是用來殺我啊!”

    麒麟點點頭,平靜道:“對,你不怕我,你恨我。”

    “先王之死,我父之死,不可恨嗎?”簡昀深吸一口氣,恨恨地盯住麒麟腿上傷處,“你死便死了,可你還沒向我父謝罪!”

    黑麒麟默然,不耐地踱步幾個來回:“你口口聲聲說我該死,那我告訴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冰湖學社。

    百余年來,冰湖學社中門大開的次數屈指可數,多為君王和麒麟駕臨之時。這里是柳國精英階層的搖籃,平頭百姓從未得以一窺這座宅院的內部構造。

    旬日前,坊間突然有傳言說冰湖學社將擇吉日開門迎客,民間多有不信,有好事者算著日子來瞧熱鬧,想不到傳言不假,冰湖學社竟真的中門大開來者不拒,無論是高官豪爵還是販夫走卒,皆有門童笑臉相迎。

    便是今日,冰湖學社里人頭攢動,摩肩擦踵,無數百姓擠進去揭開它的神秘面紗。

    院內梧桐夾道分布,枝繁葉茂,盡頭正殿上“天下為公”的牌匾極其刺目,吸引著人潮向那里匯聚。

    往來的觀光客們正左顧右盼間,正殿前的高臺上突然走上好幾個人,整齊地站成一排,顯然有話要說。

    于是人群向高臺蠕動而去,漸漸低聲議論起來。

    高臺上,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率先出列,朗聲道:“我是冰湖學社豐陽。早前烈酒居上有人聚眾攻訐君王和臺輔,引發輿論喧囂,近日我偶遇幾位奇人,皆為主上和臺輔故舊,他們想與大家說說他們看見的另一面。”

    人群嘩然。

    一個身著官袍的中年男人朝眾人拱手:“我乃河口縣令。長柳三年春,阮水凌汛,我全程參與疏散救災。當時阮水有妖魔作祟,若非臺輔親臨險地,引雷破冰,絕不可能只有泄洪區被淹。”河口縣令手里舉起一份文牘,“這是當時的災情報告,朝廷也撥款重建民房,諸位盡可拿去閱覽。如此大災無一人傷亡,臺輔不可謂不盡力,不可謂不親力親為,怎能說是麒麟草菅人命?”

    “可有人親耳聽見水官魚系對一個老人說,炸堤泄洪,是為保下游重鎮……”有百姓在下面大聲叫道。

    “當時救下的老人正在此處!”

    一位老人顫顫巍巍走上前來:“我姓米,當時我為顧全亡夫遺物和全部身家不肯離去,魚系大人不得不口出狂言。后來我不慎落水,是主上和臺輔奮力救我,他們甚至差點葬身阮水。我以性命起誓,臺輔未曾迫害河口居民,即使沿岸村民因災流離失所,有不滿,有怨懟,可親朋尚在,總有相聚之時,再怨恨也不至于此。”

    說到阮水決堤,臺下又有百姓嚷起來:“那早年開陽大堤決口又作何解釋?據說麒麟親自撞毀大堤,以保端州!”

    河口縣令道:“魚系正是當年守堤水官。她同我說過,當時阮水中騰蛇肆虐,與麒麟斗法。大堤決口,非人力所能改變,麒麟竭力延緩,以致犄角幾乎斷裂。若非麒麟抵擋妖魔,爭取百姓撤退時間,傷亡何止于此?百姓誤會傷亡慘重,各方謠言四起,實則監察司之罪!騰蛇撞堤才是罪魁禍首,監察司刻意將災情信息掩蓋在歌舞升平之下,而你們,看見麒麟在大堤之上便怪罪臺輔,何其荒謬!”

    “那邊境被妖魔吞噬的人們呢?他們活該被吃掉嗎?麒麟為何在朝中獨斷專權,卻不盡快找到君王!”

    話音未落,人群里驟然傳來一道女聲怒罵:“妖魔吃人與臺輔何干!玉座虛懸,妖魔肆虐,這是天綱規定、自然之法,臺輔能改變什么?你以為新王是韭菜嗎想要就有?相反,臺輔若不組織官兵建起防御工事,妖魔來襲你說不定還沒命在此蹦跶叫囂!你家老媽子摔斷腿是不是也要怪臺輔?”

    人群里傳來稀稀拉拉的笑聲,那人被罵得不敢還口,悻悻閉嘴。有在芝草常年奔走的文人聽出,那女聲不是別人,正是暖衣閣前主筆、如今冰湖學社的主力寫手積云。

    積云雖也同其他百姓一般聞訊而來,卻全然不知今日之事,站在臺下以目光詢問豐陽,哪知又見高臺上站出一人,她舉目看去,竟是目章。

    目章還活著!積云內心狂跳,那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