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欲行跳過欄桿躲過身后壞人的追打，慢慢地跑到已經收攤的路邊攤凹槽里，望著里面臟兮兮的另一個小孩。“給。”他把手中還算溫熱的漢堡皮遞給里面瑟縮著的小家伙。

    里面那個小孩眼睛亮晶晶的，但李欲行心里想不到太多精彩的形容詞，他只知道和他見過最漂亮的那些玻璃珠一樣透亮，他非常喜歡。那是路邊攤賣三五塊錢的寶石，看起來就老貴了。

    那個小孩伸出手接了沒有餡兒的漢堡，還分了其中一個面餅給李欲行。“哥，你也吃。”

    李欲行搖搖頭，“我不吃了，他們就快來了。”他說著低下頭把身子探進臺子里面去，幫向晚螢理了理破舊的被子和旁邊的小臺燈。“記得天亮前把東西帶回家去，待會兒來的人他們如果問你要把漢堡藏好咯，知道不？吃不完就塞被子里。”

    向晚螢輕輕點點頭，把手里的漢堡三口并作兩口咽下去，連仔細的滋味兒都沒嘗。他和他哥相依為命，每天挨餓吃不飽，像這樣的漢堡皮都是偷來的剩菜，可惜吃了被抓還要挨打。那些人就算喂豬也不肯給他們。

    李欲行竄出攤位，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向晚螢稍微探出個頭瞧了一眼，眼淚汪汪地看著對方逃命的方向，又縮了回去繼續寫著作業。他們倆是一起被收養的孩子，從福利院里簽的。只是去之前福利院不知道這個家的家長有家庭暴力會虐待孩子，因此他們從來不敢回家，怕撞上那樣兇惡的瘋女人。

    相依為命的兩個人，哥哥李欲行，弟弟向晚螢。哥哥輟學也沒有錢讀書，就在外面打童工賺錢，一邊找機會給弟弟帶回去一點吃的填飽肚子。弟弟還算聰明，上學時間不久也能趕上進度，在學校是破格免學費錄取的。

    現在..一個被扒了褲子摁在大飯店門口要求交錢，不給就打屁股；一個縮在攤位下面瑟瑟發抖補著作業，害怕考試考不好會被繼母苛責，饑腸轆轆就連小臉都餓瘦了。

    李欲行咬著牙，嘴硬不肯給錢。身上穿著的破舊大衣賣了也值不了幾個錢，這幫人本就知道他給不起只想出一口偷東西的惡氣，畢竟李欲行已經在他們店面偷過數次剩飯剩菜了。

    旁邊的一個大人直接脫下皮鞋來，示意別人摁住李欲行，啪地就揍了下去。

    李欲行被脫下來的皮鞋狠狠地揍著屁股，他倔強地咬著牙趴在店面門口的大獅子像上，撅起來的小屁股微微發著抖。原本白嫩的屁股上赫赫橫著幾道高跟鞋印子，像是被踩出來的。

    皮鞋惡狠狠地抽打在皮rou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臟兮兮的黑灰鞋印。對方力道不算太重，但李欲行只是個小孩扛不住打。挨了幾下他的身體就受不住了，一個勁兒地顫抖。但骨子里的傲氣不允許他掙扎求饒，只眼神兇兇地瞪著望向飯店里面。

    啪。啪。啪。那個大人似乎是覺得自己力道有些重，也心悸地瞧了一眼正死鴨子嘴硬的李欲行，這臭小孩正硬撐在石像的底座上發著抖，一點眼淚都沒哭出來。于是覺得他力道一定不狠，就又更兇惡地抽打下去。

    李欲行的身子使勁地顫了一下，他心里揪著疼，滿心滿念想的都是向晚螢。如果他糟蹋在這兒了，就沒人能照顧晚晚了。所以..要活著。

    瑟縮著的臀瓣經了打變得腫脹起來，微微發燙的臀rou上遍布著深紅色的鞋印。等那幫人難得好心捏住皮鞋不打，李欲行站起身子扯褲子灰都從身上抖了下去，露出下面被打腫打得紅透的可憐屁股。他皺著眉也沒抱怨也沒哀求，只是語氣有些不快，“我們兩清？”

    那幫大人連著笑起來，摁著頭讓他跪下去認錯磕頭，如果管他們喊三聲爹，就饒了他。

    李欲行嘴角揚了揚，輕蔑地笑起來。“就你們也配？”

    落魄的狼崽子發起狠來也是真能咬人的，他沖上去抬手試圖扭到一個大人的脖子，在對方脖頸處愣是劃拉出來了一長道的血印，都是指甲挖出來的。他拽著對方的身體咧出牙齒，嗚咽哀嚎了一聲，身體就被其他幾個大人拽住了。

    這下再挨打就不止是皮鞋打屁股了。李欲行蜷縮起身子經受著一陣子的拳打腳踢，瑟縮著咳出了一口烏血，在一幫人的毒虐之中茍延殘喘。他的身子被人舉起來，用膝蓋狠狠地踢到了心口處飛出去幾米遠。

    李欲行艱難地從地上撐著爬起身子，眼里的血性和狠勁不改。他咬著牙齒，兇狠而堅定地望著那幫大人，招了招手。“再來。”

    血順著嘴角滑下去落在他的衣襟上，褶皺著的袖口迎著風被吹拂起來，照得少年意氣風發，顯露出在風浪喧囂里的肆意。無畏，無懼，且少年。

    那一大幫人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對一個小孩出手的惡劣性，在再次把李欲行摁倒之后，只是拖著到了大門口把他褲子又扒了下去。

    李欲行還來不及反抗，皮鞋就惡狠狠地甩了下去。他哀鳴一聲，實在是疼到骨子里去了。被敲到骨頭的那股勁實在是疼，之后臀瓣上的每一寸都在抽搐著叫囂。浮腫起來的傷痕疊著一層一片的，但李欲行沒有再出一次聲。

    一個穿著富貴的小少爺走過的時候，只是微微低下頭望著這飯店門口滑稽的景象。他從一輛奢華的長轎車上下來的時候，李欲行背對著根本沒看見。要不然又會暗罵他很多不好聽的話，畢竟他的世界里沒有善人。

    那個小少爺瞧了一會兒，覺得有趣。他從李欲行被皮鞋打屁股的時候繃緊牙關不喊痛開始，一直到最后被狠狠地揍到屁股皮開rou綻都看全了。他轉頭瞧了一眼自己的司機，歪著頭暗示了一把。“李叔，您看他做繼承人，合適嗎？”

    “少爺您覺得合適就行。”白發蒼蒼的老頭是他們家三代的專屬司機，從年少意氣風發陪著他爺爺長大，到現在他這個小少爺茁壯成長，已經太久了。因此少年有事都會跟他商量上一兩句。

    小少爺拄著拐杖，另一只手指了指那邊的喧鬧示意手下去制止惡徒。西裝革履的一排保鏢就沖上去阻止了這場單方面虐待。他們制住李欲行，把他愣是拽起來抱到了小少爺跟前這才放手。

    “你是流浪的小乞丐？我可以收養你。以后不會再有這樣拽著你要錢的惡徒販子追著你毒打，也不會有吃不飽穿不暖的事發生。”小少爺雖然身體不好，現在還在咳嗽又拄著拐杖，眼神卻是明亮的，透著一股澄澈的光。

    李欲行已經把自己的褲子拽了上去穿好。他的眼神還是兇狠像是餓肚的小狼崽子。“我還有個弟弟，收他我才肯去。不是乞丐，我們兩個是被一個惡女人收養的。”

    小少爺輕聲笑笑，揮手表示小問題。“那無關緊要，我想收養的是你，他會一并收入的。我家只有我一個，還是腿腳不便殘疾的。父母又早故了沒有其他繼承人。家里總想收養健康點的孩子，你看起來像是個會打的。”

    李欲行抬起頭瞧著他，尋思這人看著不像是人口販子，但誰知道呢。心里滿肚子都是懷疑，卻還是想先看到向晚螢一眼。“那您先去接我弟弟吧，我需要和他商量才能決定。”

    矜貴的小少爺身上穿著的衣服都是嶄新帶著反光邊的，好像是金子做的一樣。衣服扣子上有條懷表鏈子一直拽進了兜里，有股舊民國時期的老板氣質。他拄著的拐杖和那衣服的鑲邊一樣華麗，整體打造下去都是金邊的。

    不知道是賣了多少個像他一樣的小孩換來的。李欲行心里嘀嘀咕咕，有些怕又有些擔憂。剛才的他會被活活打死的，所以這人救他也算是多給了一條命。能再次看見向晚螢..已經是天大的恩賞。

    他如果要死，那就至少還能跟晚晚說遺言了。如果這幫人真的是人rou販子，那他就算是死也要拼到最后的刀刃刀口上，替晚晚扛下那一條命。晚晚容易迷路，晚上回家本就危險，如果他死了怎么辦..如果晚晚被人rou販子賣了怎么辦。李欲行突然擔憂起來，莫名地擔心如果這幫人是人rou販子而他指向了自己最想保護的人，他..

    到底還是小孩。開始的思路總是不會太直截了當，還是會容易受騙。但所幸，生命辜負他們許久，終于在這件事上，沒有騙他們。

    向晚螢被一起接上了車。他穿著有些舊但很干凈的校服，是自己每天跪在洗手間里搓洗出來的。李欲行忙，沒有時間幫到他每一個小細節，畢竟他還忙著在外面奔波就為了賺下去幾塊錢夠向晚螢交學校里的生活費。

    上了車后他默默地瞧著李欲行，伸出小手搭在對方手心緊緊地牽著，面對這未知又迷茫的命運。從福利院出來時，就是他們兩個人，這樣緊緊牽著，到了新家。

    他和他哥，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在福利院里一起長大，早就勝過這樣的血脈情感了。眼前的就是哥。他們有著無法割舍的情感，那比什么都強烈。親情，友情，向晚螢早就分不清。他只知道身邊的這個人他這輩子也不能分開。

    李欲行等到那個小少爺把向晚螢也接上一起帶到豪宅里，還是有些不相信他。他緊緊攥著向晚螢的手，心想一旦出什么事他就要拽著向晚螢趕緊跑路。

    金碧輝煌，城堡一樣的大宮殿房子，李欲行連見都沒見過，是那女人房子的幾十倍大。就連那個門..都好像是那個房的三倍吧。李欲行進去的時候壓下心底里的憧憬和期盼，側過頭瞧著向晚螢。

    對方顯然也沒有怎么在意這個房子的奢華，只擔心著李欲行付出了多少代價才能讓他們來這個地方。“哥。”他輕聲喚著。

    李欲行伸手捏了捏向晚螢的手，“沒事。”心里也滿滿塞的都是膽怯和不確信。他們會面對什么，說實話他也說不清。

    小少爺站在大廳的正中央，頭頂是旋轉著的水晶吊燈，他正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刻畫著的一幅畫上。畫像融入地面的背景里去，這樣站著不會損壞分毫。畫像內容是亞歷山大大帝騎馬執劍，正要征服新的國度。而這個衣著華貴的小少爺正腳分八字，斜斜踩在被征服者的面孔之上。他望著李欲行，眼里帶著一些探究和考量。“商量的如何，同意嗎？”

    李欲行望著那個少爺的眼神帶著質疑和不肯信，這明明只是個高他個頭一點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實力幫助他走出困境，或是在這樣的家庭里有資格說話。“您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偏過頭望著他，慢條斯理地摘掉手中的皮革手套，一字一句地說出了他自己的名字。聲調平穩，失了些平常的病態。

    “庚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