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冉敏和干媽一起，回了干媽的家。

    連羲和不知道敏敏從家里搬了出來，如今正租住在A大附近的一個老舊小區中，連九百塊的房租都是從借唄借的，若非學校附近的房東們普遍會對A大的學生們開綠燈，只要看一眼學生證就免押金，敏敏現在都要流落街頭了。

    他在玄關就把自己的高跟鞋踢掉了，摟著敏敏的肩膀不松手。

    冉敏將干媽放到床上，就想走，孰料干媽拉著他的手，將眼睛睜開一點兒，看著他，說：“敏敏，你去哪？不和干媽一起睡嗎？”

    他還敢這么說！

    冉敏咬咬牙，腦門兒上青筋都爆出來了，他覺得此刻的干媽就像在遠航的船下游弋的美人魚，發出攝人心魄的歌聲引誘水手們跳下船去追逐，去和他共舞。水手明知自己的結局不過是溺斃在這深不見底的海洋之中，在徘徊不去的歌聲的誘惑下，終于還是放棄自己的人生，祈盼瞬間的歡愉。

    冉敏站在床邊，手讓干媽拉著，過去，他哪兒會這樣，早把干媽扒光埋進干媽的rufang中聞那兒的奶香味兒了，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干媽不再只是他一個人的干媽，他不能再和從前一樣肆無忌憚，他要克制自己，為了干媽，也為了他自己。

    他張張嘴，說：“干媽，我要回去了。”

    連羲和抓著他的手更緊了，仿佛不這么做，他的敏敏就要消失，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困惑，“你要回哪兒去？”

    冉敏說：“回我自己的地方。”

    連羲和從床上坐起來了，臉色也沉了下去，很不高興地道：“敏敏，干媽這兒就是你的家，你留下來，哪兒都不許去。”

    冉敏看干媽的眼神仿佛他是個不懂事兒的孩子，他不想和干媽爭執，可他留下來，睡哪兒呢？

    當初干媽讓人裝修這套房子的時候，把整個二樓都打通了，偌大的房子里邊兒可只有一張床，他要睡床，那只能和干媽一起睡，不和干媽一起睡，那就只能睡客廳的沙發。

    要冉敏自己說，他是一點兒也不介意睡沙發的，可想來干媽一定不會愿意，可要他睡床，他自己不愿意。

    今時不同往日，他不能再和干媽睡一張床了。

    “干媽，我留在這兒，不方便。”

    “哪兒不方便？”

    冉敏沉默一會兒，說：“喬安過來，會不高興。”

    連羲和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在這兒，他憑什么不高興……敏敏，不許你這樣敷衍干媽啊。過來，和干媽說說話。”

    冉敏不動。

    連羲和有點兒惱怒地抬高了聲音：“冉敏，我在和你說話！”

    他是真的動了肝火了，敏敏和他不親了，不愿意再和干媽同榻而眠了，敏敏也從來沒和他親過，有什么心里話也從來不對他說。

    惱怒的同時，連羲和還有點兒傷心。

    人心最不可捉摸，既然過去他的敏敏沒有同他坦誠，那現在與將來是否也會這樣兒呢？畢竟敏敏現在在與他劃分界限了！長此以往，他們倆只會漸行漸遠，再也不復從前的親密。

    冉敏胸膛鼓動，顯然，他的內心也不平靜。

    看著干媽難受，難道他就好過嗎？他比誰都不好過。可他別無他法，只能這么做，再和干媽靠這么近，他怕自己做出無可挽回的事兒來。

    他已然下意識地認為干媽在“勾引”他了！

    這可怎么得了，眼前這個人，是把他如珠如玉地捧在手心中養大的干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干媽為他付出了多少！為了他，干媽連婚都沒結，煢煢一人直到現在，他怎么能那么想干媽！

    如果，如果，他放縱自己，憑著野獸般的本能，對干媽為所欲為……

    冉敏說：“干媽，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

    連羲和冷笑道：“你說說看，哪兒就不一樣了？”

    冉敏咬咬牙，別過臉去，顫聲道：“你現在，有男朋友了，我不能，我不能影響你們。”

    連羲和仿佛聽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說：“影響我們？怎么影響？敏敏，你是我兒子，對干媽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你還要干媽和你說多少次？”

    他跪在床沿，捧著冉敏的臉，柔聲道：“敏敏，不管干媽身邊兒有多少人，你只要知道，在干媽心里，他們不過是用來調劑生活的小玩具，和一臺車、一塊表沒什么區別，他們一點兒都不重要。只有你，你才是干媽的寶貝，干媽在乎的永遠都只有你。”

    干媽的聲音太軟，說的話又過于情深，讓人不免動容。

    冉敏低頭看著干媽水波蕩漾的眼睛，那雙經歷滄桑仍然如此澄凈的眼瞳讓他仿佛落進了一潭深水。

    他終于變成叫美人魚的歌聲蠱惑的傻水手了。

    冉敏抓住干媽的手，湊過去親吻干媽的眼睛，輕嘆道：“干媽，我知道了。”

    連羲和頓時眉開眼笑。

    他拉了冉敏上床，在同一個暖烘烘的被窩里頭嘟嘟囔囔地說心里話。

    “敏敏，你還沒告訴干媽呢，那天晚上，你到底為什么要離家出走？你又去了哪兒？干媽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你，干媽要擔心死了。”

    “還有啊，你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想著要做藝人的？干媽怎么一點兒都沒看出來？你又為什么不早點兒和干媽說？你知道嗎，干媽對你的人生，本來有別的打算的。現在好了，只能從頭來過了。”

    冉敏側著身，摟著干媽的肩膀，雙眼涌動著復雜的情愫。

    他漫不經心地道：“沒什么，只是不想在那個家里待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出來走走而已。藝人……干媽覺得，不好嗎？”

    連羲和憐惜地撫摸兒子漂亮的腹肌，笑嘆道：“不是不好，干媽只是覺得意外，從前哪兒想過呢。敏敏，你怎么從來也不肯和干媽說呢？你早點兒說，干媽就能早點兒讓你上大熒幕，這些年委實有些不錯的資源，都給了別人，現在想想，當真可惜。”

    他是一心一意為冉敏著想的，不管敏敏想要的是什么，他都會給，縱然過去他沒想過敏敏要走藝人的路，一旦知道了，就全心全意地為兒子打算起來了。

    冉敏覺得干媽在自己腹部徘徊的手宛如點燃焚天烈焰的火把，那火從腹部蜿蜒而上，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了里頭，他覺得自己很渴，又不是水能解得了的渴。

    只要一低頭，他就能看見干媽明晃晃的rufang。

    他一上床，干媽就把衣服都脫了個精光，坦坦蕩蕩地把豐腴妖嬈的身體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還有一下沒一下地觸碰他，這會兒，干媽的腿還纏著他的腿不肯放開呢！腿交纏的地方熱烘烘的，仿佛過著什么微量的電荷，酥酥麻麻，有神秘的力量涌動。

    他頓了頓，說：“干媽，你說的‘不錯的資源’，是給了喬安嗎？”

    連羲和微微一怔，“敏敏，你為什么總要提他？”

    冉敏心口涌起一股暴戾的情緒，為什么總要提他？干媽真的不知道嗎？還是在裝傻充愣？在年會上，喬安只差堂而皇之地在眾人面前宣稱自己是他的“干爸爸”了！他那副神氣，好似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和干媽的關系！

    “喬安，不是干媽的男朋友嗎。”冉敏語氣平靜，讓人一點兒也聽不出他心中的驚濤駭浪，“干媽，你這么多年都沒公開談過男朋友，如今卻承認了他的身份，對干媽來說，他一定很特別。”

    連羲和清清嗓子，大腦高速運轉。

    慈善舞會當晚，他和敏敏還親密無間地摟著一起跳了會兒舞，那時敏敏可一點兒都沒有疏遠他的跡象，變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就是從第二天開始，他在媒體的探照燈般的相機下以行動承認自己和喬安關系的第二天。

    他一直不愿意去想，可心里一清二楚，敏敏一定是知道了那件事兒，才會那么久不回他的信息，也不去華園找他——他在華園等了好幾天，都要把自己等成望夫石了，最終還是沒能等來他的敏敏。

    再有敏敏的消息，就是深夜接到李瑤的電話，說敏敏出了門兒到那會兒都沒回家，板上釘釘是離家出走了，他心里亂得很，想不通敏敏為什么要那么做，要知道，他是個忍耐力非常強的孩子，不會因為一點兒責罵就那么做。

    這些天，他自己想方設法要從敏敏嘴里找出真相，也讓鄭秘書敲敲邊鼓，看能不能讓敏敏敞開心扉，可敏敏的嘴真的太嚴啦，無論如何都不肯說。

    連羲和覺得，這絕不可能是單獨的原因造成的，敏敏一反常態的行為，或許和李瑤他們、和他都有關，而他這兒最大的變量，就是喬安，他和喬安的關系，一定刺激到了敏敏。也是，敏敏和他這樣親近，一定無法輕易接受這樣的變化。

    當時，他不是沒考慮過敏敏。

    敏敏還小的時候，格外霸道，他無心夸一句別的小朋友長得可愛，敏敏就要氣鼓鼓的不理他了，他和男朋友出去玩兒，照片見了報，敏敏就要不肯吃飯，連最愛的rufang都哄不住他，于是許多年，他都不讓自己的緋聞出現在電視報紙雜志周刊上邊兒。

    慈善舞會那晚，他也猶豫了一會兒，要不要將那事兒抹平，一如既往地不見諸于官方媒體，可又一想，現在敏敏也長大了，念了大學，個兒也比他都高，當然，更重要的是，敏敏表現出對他的身體超乎尋常的興趣，這是連羲和最終做出決定的關鍵因素。

    每一個男孩兒在成長的過程中，多少都會有幾分俄狄浦斯情結，殺父娶母的沖動，敏敏對他，仿佛就有那樣的趨向。

    他覺得這樣兒不行，長此以往，敏敏還要怎樣走他光輝燦爛的人生的路？

    連羲和覺得自己有義務、有責任將敏敏往正道兒上引，而這事兒的第一步，就是讓敏敏意識到，他是有男朋友的，他的生活遠遠比敏敏想的復雜。

    可沒想到，結局居然是他和敏敏兩敗俱傷。

    連羲和想，算了，隨他去吧，不管將來事情要往哪個方向發展，都隨他去，最重要的，只有敏敏，他在乎的，也唯有敏敏一個人。

    他嘆了口氣，翻身坐在兒子腰間，說：“敏敏，那只是逢場作戲，不是真的，干媽有你就夠了，要什么男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