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冉敏很小的時候，親爸親媽忙于生計，沒辦法留在家里照顧他，也不能將他帶在身邊上班，本打算將他鎖在家里，干媽說不行，敏敏會嚇到的，他說我來帶敏敏。

    干媽不放心把他交給保姆，不是經常有那樣的新聞嗎，保姆們會在雇主看不到的地方虐待孩子，甚至猥褻他們，就算是家里用了幾十年的老阿姨，他也放不下心。

    于是哪怕自己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連羲和也要把敏敏帶在身邊。

    那會兒，聚星娛樂的高管們在開會時，常能見到繃著一張小臉兒，為干媽“排憂解難”，分發會議文件的小男孩兒。

    如今，冉敏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孩兒，他長大了，度過了漫長的青春期，變成一個十八歲的成年人，比曾輕易就能將他摟進懷里的干媽還要高出一個頭。

    現在他能輕而易舉地把干媽抱在懷里，讓他掙脫不得。

    阿斯頓馬丁在聚星總部大樓前停下。

    十二年前，冉敏六歲的時候，聚星總部由原先的建筑遷來此處。

    新總部氣派極了，玻璃幕墻直入云霄，在灼灼日芒下反射著昂貴的光。

    這幢大樓正式投入使用時，曾舉行過一場盛大的儀式，連羲和牽著冉敏的小手，在此起彼伏的鎂光燈下為新總部剪彩，讓他見證自己的榮耀。

    冉敏跟在干媽身后，乘專用電梯上樓，去干媽的辦公室。

    “敏敏，干媽現在要去開會，得一兩個小時才能結束，你在這兒打會兒游戲，不然到處轉一轉，好嗎？”

    冉敏點頭，說：“干媽，你忙就行，不用管我。”

    連羲和笑著摸摸他的頭，又親了一下兒他的臉蛋兒，“敏敏最乖了，開完會，干媽帶你去吃大餐。”

    干媽離開還沒一會兒，他的心腹，鄭秘書端著一盒鮮牛奶和一個小蛋糕進來，說：“敏敏，來吃點兒東西，連總說你今天沒怎么吃早餐呢。”

    “謝謝鄭叔叔。”

    “聽連總說你報了A大的企業管理專業？敏敏，好樣兒的，這樣等你畢了業就能來聚星幫幫連總了，鄭叔叔相信咱們敏敏一定最優秀的。”

    冉敏微怔，問：“鄭叔叔，干媽說過，要我畢業后來聚星嗎？”

    鄭秘書道：“連總倒沒這么說，可我看他的意思，八九不離十。敏敏，你干媽最疼的就是你了，當然希望你能和他并肩作戰。”

    他笑笑，說：“鄭叔叔是不是多嘴了？還是，你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有其他的規劃？”

    冉敏搖搖頭，“沒有，鄭叔叔，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只是我還沒想過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樣的工作。”

    鄭秘書道：“不著急，慢慢想。敏敏，你還小，將來的可能性多著呢。”

    冉敏很快解決掉蛋糕和牛奶，要出去轉一轉。

    他天性好動，要不是和干媽在一起，很難安分地在一個地方待一兩個小時，動也不動。

    連羲和也知道，因此特意將鄭秘書留給他，讓他能在聚星總部到處走一走，看一看，而不會遭到任何阻攔。

    鄭秘書笑瞇瞇道：“鄭叔叔帶你去。敏敏，你這么久沒來，聚星又出現了很多新面孔。”

    聚星人來人往，每位員工都顯得匆匆忙忙，步履如飛。

    認識冉敏的人并不多，連羲和自己身處在名利圈的風口浪尖上，自然不想讓兒子也遇到和他一樣的難題，沒幾個人知道走在鄭秘書身邊兒的人是連總的干兒子。

    冉敏狀似不經意地道：“鄭叔叔，你知道喬安嗎？”

    鄭秘書笑道：“當然知道，喬安就是聚星的藝人啊，他出演的正熱映呢，怎么，你也喜歡看？你喜歡他嗎？要不要鄭叔叔去幫你要一張簽名？”

    “不是，鄭叔叔，我是想問，他和干媽，是什么關系？”

    “嗯？什么什么關系？敏敏，連總是他的老板啊，還能是什么關系？”

    “我看網上有人說，干媽是他的金主。”

    “敏敏，這種無稽之談你也信？那些人仗著網絡非實名制什么話不敢說？你呀，怎么還學會看那些東西了？”

    “可我昨晚，在干媽家遇見他了。”

    鄭秘書面不改色，說：“哦，鄭叔叔知道，昨天連總和喬安有工作上的事要談，可喬安拍了一整天的戲，到晚上才空下來，那會兒連總已經回家了，我只好讓喬安去連總家里。敏敏，你也知道，你干媽最在乎隱私了，要不是事情急，我也不會那么安排。”

    冉敏沒吭聲。

    鄭秘書道：“是不是喬安和你說什么了？他這個人，向來口無遮攔，總愛說些捉弄人的話，讓大家都尷尬。要是他讓你不高興了，你和鄭叔叔說，我給他的經紀人打電話，讓經紀人好好教訓教訓他。”

    冉敏只好道：“沒有，鄭叔叔，我只是好奇。”

    鄭秘書笑著說：“那就好，鄭叔叔真怕你因為他的話不開心。敏敏，網絡上這些人的話，你一定不要拿去問連總哦，你也知道，連總管理著這么大的娛樂公司，壓力有多大，黑他的人太多了，有些簡直不堪入耳，你就不要再給他更多壓力啦。”

    冉敏微怔，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是啊，干媽壓力一定很大，他還那么不懂事，不相信干媽，還把那些沒有依據的流言蜚語拿到干媽面前質問他。

    他真的太壞了。

    冉敏下定決定，以后，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拿這些捕風捉影的事兒去煩干媽了。

    鄭秘書抬高一點兒聲音，說：“敏敏，你來看，練習生們在練舞。”

    聚星有很多間練舞房，夢想著成為藝人正式出道的青年男女們在里邊兒揮灑汗水，付出超越常人的努力。

    練舞房只有一面鏡壁，其余三面都是透明的玻璃，這是為了讓他們時時刻刻都不放松自己，付出最大的努力練習，并且保持最好的姿態，出道后才不會被拍到奇怪的照片。

    二人站在練舞房外，看著他們合著音樂的節拍勁舞。

    “鄭叔叔，聚星的練習生，只有這些嗎？”

    “當然不是，這才多少個。這些是其中條件不錯的。”

    他們說這話，練舞房的音樂停了，老師拍拍手，讓練習生們各自休息。

    于是他們便陸陸續續出來喝水。

    一道女聲驚訝道：“冉敏？你怎么在這兒？你也是聚星的練習生嗎？”

    冉敏聞聲看去，只見一個綁著高馬尾、滿臉熱汗的女孩兒正驚訝地看著他，正是他高三時的同班同學，沈菲菲。

    他想起來昨晚在干媽的電腦上看到的沈菲菲的名字，她這會兒也是聚星的練習生了。

    “不是，我叔叔在這兒上班，我是來找他玩兒的。”

    沈菲菲連忙向鄭秘書打招呼。

    鄭秘書笑著點點頭，沒說話。

    老同學聊了幾句，沈菲菲這個女孩兒很熱情，開朗活潑，是自來熟的性格，而且顯然對冉敏這很有好感，雖然看起來過去二人交情不深，她很想拉近和冉敏的關系。

    舞蹈老師招呼練習生們進去，沈菲菲才戀戀不舍地和冉敏告了別。

    鄭秘書帶冉敏到聚星的小電影院看大片兒，路上，打趣道：“敏敏，那個女孩兒是不是喜歡你？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和著了火似的。”

    冉敏道：“鄭叔叔，你別瞎猜，我們只是同學。”

    同學？

    鄭秘書但笑不語。

    以他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眼光，還能看不出來一個十八歲小女孩兒的心思？冉敏白白長了一張帥氣不輸偶像明星的臉，在感情上可真是遲鈍啊。

    鄭秘書想的沒錯。

    冉敏在高中是不自知，或者不想自知的學霸校草。

    作為學霸，他長年憑借高于第二名幾十分的總成績盤桓于年級第一的寶座，從沒拿過第二個名次，縱然英語和語文成績不佳，可數理化生睥睨一群競爭對手，在附中激烈的角逐中從未落敗。

    作為校草，冉學長有一群迷妹為他搖旗吶喊，打籃球時，女孩兒們喊的不是幾班加油，而是冉敏我愛你，他揚手投出一個三分球時，漂亮的身姿讓女孩兒們發出震耳欲聾的大叫，球進時重復。

    女孩兒們悄悄聊天，幻想將來有一天和冉神在一起了要做什么，有女生說我要讓他把我當籃球，別的女孩兒笑嘻嘻地問，把你扔到籃框里嗎？女生說，我想讓他的手放在我身上，不要離開。

    女孩兒們頓時笑作一團。

    性格外向的女孩兒會在路上攔住他，說學弟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冉敏總是用同一句話來拒絕，我們還是學生，最重要的是高考，我沒有早戀的打算。

    性格內向的女孩兒選擇字斟句酌地寫情書，引用的詩句從莎士比亞到海子，婉轉動人，用精致漂亮的信封，親手寄在他的課桌里。

    冉敏會認認真真地把信讀完，然后把對路上攔住自己的女孩兒說的話寫一遍，再將信裝回信封放回課桌的抽屜，等寄信人來取。

    沈菲菲是后者。

    她平時不是內向的人，寫信也不是為了和冉敏在一起，她知道，不管是誰告白，冉敏只有一句雷打不動的話回復，可寫信，總沒有被當面拒絕來的那么難堪，還能得到冉敏親手寫的二十一個字和三個標點符號。

    她的信還夾在日記本里。

    “沈菲菲，專心！”

    她連忙揮去腦海中的浮想聯翩，想和冉神在一起，那更要好好努力啊，要做一個配得起他的人，這樣，將來或許有一天，他們才能有一絲可能。

    不過，冉敏的叔叔居然會是聚星的職工，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呢？高中畢業了，本來以為除了同學聚會再也沒機會見到的人，又出現在她面前，這是命運吧？

    沈菲菲隨著快節奏的音樂靈活地扭動肢體，換來舞蹈老師一個贊許的眼神，她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給自己打氣。

    一定可以成為大明星！

    一定可以做冉神的女朋友！

    沈菲菲，你可以的！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