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遺產
尋常的餐桌,尋常的早餐。 嚴志平目光掃過小妻子蒼白的臉,自打懷孕以來,自己就很少讓他出去見光:“昨夜沒睡好?黑眼圈那么重。” “嗯,睡得不是很好……” 男人揉揉自己太陽xue:“我最近身體也不行了,總覺得渾身無力,到底是老了。” 何熒懂事地剝了蝦送到他口中。 嚴志平老狐貍一樣的眼睛瞟過自家兒子:“公司這幾天股價一直跌,你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在部隊待了這么久,別把以前教你的東西都忘了。” “會辦好的。” 嚴志平拿起濕毛巾擦了嘴:“走吧,今天是你母親忌日,一起去西郊看看她。” 何熒偷偷看嚴耀,原來今日竟是他母親的忌日嗎?那他昨天回來也是為了…… 男人硬朗的線條稍微柔和了些,薄唇抿著:“難得父親還記得。” “本來也忘了,看你昨天回來,忽然想起來了。” 嚴耀嘴角小幅度地抽動兩下。 嚴志平面無表情,走到何熒身后:“西郊現在景色不錯,空氣也新鮮,寶寶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散心?讓肚子里的小寶寶也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何熒沒來得及答話,嚴耀便摔了筷子:“嚴志平,你什么意思?” 這樣作踐我,這樣作踐母親嗎?忍著滿腔怒火,男人直視生父:“帶著他去見母親?你要母親在地下也過不好嗎?” “老公,我就不去了吧。”何熒生怕父子間矛盾愈演愈烈,拉扯著嚴志平的衣袖,低聲細語地安撫:“老公一家團聚,我不方便去的……” “沒什么不方便的,一起去吧……”嚴志平摸摸美人的頭,像摸一只飼養的昂貴貓咪:“上去換身衣服,我們等你。” “老公……”何熒看著嚴耀僵硬的表情,哀求地看著男人。 “趕快去換。” 知道是非去不可了,何熒只得木訥地扶著樓梯上樓。 看著衣柜里的服飾,小美人選了件黑色套裝,費了好些力氣才把肚皮裝到衣服里。拿起嚴耀之前送他的珍珠胸針,別在胸前。黑白搭配出吊唁的莊重感。 剛出門,男人就伸手將他推倒墻邊:“不要去。” 何熒護著隆起的小腹:“可是,他要我去,我實在不好拒絕啊。” 男人低下頭,伸出手擱著衣物撫摸鼓起的肚子:“你就說你累,身體不舒服,肚子痛,不行嗎?” “耀……太麻煩了……” 嚴耀神色復雜地點頭。 何熒撫著胸前的珍珠胸針,牽過男人的手:“我想見見她……以你的愛人的名義……可以嗎?” 小美人笑得單純,精致的面龐上隱隱有些期待。 一切準備好,嚴志平已經在車邊等了很久。 見他緩慢下樓,拉著何熒的手走到自己車前:“來,小心別碰著……” “我車沒油了。”嚴耀走到邁巴赫邊,拉開另一邊的車門:“不介意一起吧?” 何熒借著寬大外套的掩飾,偷偷握緊了嚴耀的手。 嚴志平面無表情:“司機,開車。” 一路上,三人之間沒什么話。 何熒看著嚴耀一直拿著手機發信息,一條接著一條,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眼看著車駛離城市,高樓大廈被拋置腦后,郁郁蔥蔥的城郊風景映入眼簾。 何熒見男人收了手機,看著他的臉,剛想問些什么。 嚴耀轉過頭,用嘴型提示著小心。 小美人歪著頭,剛要探究他話里深意。 劇烈的撞擊立刻使整個車廂翻滾起來。 那一瞬間,一輛貨車從嚴志平方向直直撞來,左邊的車窗瞬間爆裂。 那一瞬間,何熒腦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著身邊的嚴耀迅速轉身摟住自己,換了個位置,在撞擊力較弱的外邊以血rou之軀護住自己。 車廂仍在翻滾,不知是誰的血液濺到自己臉上。 肚子像是要裂開,疼得無法呼吸。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只困惑地看著抱住自己的嚴耀,與他眼睛里的一絲愧疚。 “阿熒……”女人的哭泣聲讓他從混沌的夢境里叫出來。 何熒睜開眼,mama正坐在病床邊哭得悲痛。 張張嘴,喉嚨像被火燒了一樣嘶啞著:“媽,想喝水……” 女人抹了眼淚,立刻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唇邊:“阿熒真是受苦了。” 清涼的水緩解了喉嚨內的燥熱,看著重新哭起來的mama,清減了不少的美人問道:“發生什么了?” “阿熒,你一下子昏迷了三天,mama擔心死了……” “昏迷?為什么?”何熒迷茫著,腦子里空空蕩蕩。 “車禍……車禍你還記得嗎?” 破碎的玻璃茬,瞬間彈出來的安全氣囊,摟著自己的嚴耀……何熒抱住腦袋,下意識地摸到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經是一片平坦,像是從來沒有過生命。 何熒無聲地哭泣。 何母陳婉在一旁陪著他垂淚。 他哭倦了,問:“車上其他人,還好嗎?” 女人哭笑著,握緊小兒子的手:“你別傷心,嚴志平……貨車直接撞的他那邊,當場就……司機也當場死亡……” “嚴耀呢?” 蒼白瘦削的小美人眼睛通紅,無力地看著雪白一片的天花板。 “他昏迷著,還沒醒。” “他是不是傷得很重啊……” 何母點點頭,抹著淚:“他多處骨折,斷掉的肋骨差點刺穿脾臟……不過還好,命還在……” 何熒放聲大哭。 女人心疼不已:“醫生說,幸好嚴家少爺當時抱著你,你只受了些皮rou傷……不過這小腿被車壓壞了,血rou模糊,得靜養一段時間……” “哎,真是飛來橫禍,那醉酒司機真該千刀萬剮!當場死了真是便宜他!” “飛來橫禍……”何熒喃喃念著,搖搖頭:“飛來橫禍……” 看著兒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何母心都要碎了:“阿熒……沒事……嚴志平死了不要傷心,孩子沒了也無所謂,mama知道你不喜歡他,這下正好離了他!阿熒回家和mama一起住,過幾年阿熒嫁個自己喜歡的!” 陳婉心中仍有怨氣,聽說嚴志平死了,她當即想到自己的小兒子自由了,險些沒笑出聲。 “mama,好餓啊……想吃東西。” “想吃什么?mama去給你買。” “隨便,阿熒不挑食的……” “我的乖寶貝呦!”看著懂事的小兒子,母親滿心酸楚。 等病房里只剩自己一人,何熒才痛苦得用手狠狠砸向病床,血液從繃帶里溢出,沾到雪白床單上,印出一片片殘忍的紅梅。 腦子里滿是不解與不知怨誰的恨意。 記憶最后,男人歉疚的目光一直印在他心頭。 “為什么,為什么啊……” 躺在病床上,何熒面無表情地聽律師宣讀財產分配計劃。 “小夫人,這事故實在突然,嚴總生前沒來得及立遺囑。就按法定順序繼承。您是嚴總合法的妻子,擁有嚴總50%的財產,還有50%是嚴耀少爺的……” 何均打斷:“為什么?阿熒肚子里的孩子沒有繼承權嗎?” 律師尷尬一笑:“何先生,小夫人那孩子不是已經沒有了嗎?假如能順利生下來,才有繼承權,可惜……” 陳婉冷笑:“想錢想瘋了。” 何均要發作,何焰攔住:“爸爸也是一心為阿熒多爭取些利益。” 律師繼續宣讀。 “對了,嚴先生的債務,也與財產一道,由小夫人和嚴耀少爺各50%承擔。” “債務?有多少?” 律師說了一個數,何均當即從椅子上站起身:“怎么會這么多?” “嚴氏這一年總體虧了不少。加上嚴總去世,許多債務擔保,也要去還……今天的大盤,嚴氏的股價又跌了,急需嚴耀少爺趕快蘇醒,重整旗鼓。” 何均登時冷下臉:“這爛攤子真是!” “當然了,小夫人也可以放棄繼承權,這樣也就不用擔著債務了。” 律師看出,做主的并非病床上的蒼白小美人,而是這強勢的中年男人。 “再考慮考慮吧。” 何熒輕聲開口:“爸爸,我自己決定好嗎?” 何均愣住,看著向來聽話的兒子:“阿熒有什么想法?” “暫時沒有,可我覺得,還是讓我自己決定吧……”何熒誠懇地望著父親。 “傻阿熒,你這么年輕,哪里分得清利害?” 男人仍想說些什么,陳婉把他往門外推:“閉嘴吧,阿熒要多休息,你趕快出去。” “阿熒!”見他不理,何均這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