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宋明哲入獄后不久，法院要求宋明哲賠償給瀚海的補償金就一力由潘氏付清，這筆巨額的補償金甚至已經遠超瀚海這一年多來因為潘氏而損失的數額。

    要知道再大的企業，若是現金流斷了，無疑是斷了續命的水，所以這次賠償使得潘氏元氣大傷。

    潘氏緊接著就開展了一場浩浩蕩蕩的裁員事件，但令人欣慰的是，遭遇這樣大的變故，公司高層沒有一人做逃兵，甚至甘愿自降薪水。

    宋啟瑞作為宋明哲的父親，對于潘氏的此舉不可謂不動容，所以他拿出了宋氏不少的資金支持潘氏，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潘氏的壓力。

    又加上潘氏一向在業內口碑極好，不少合作企業都紛紛對潘氏伸以援手，有些企業雖說拿不出現金來支持潘氏，但他們以項目欠款的形式變相給了潘氏不少的支持。

    一時之間，潘氏雖然輸了金錢，卻贏了聲譽。

    要知道，若是瀚海在自己項目上做的干干凈凈、沒有半點紕漏，潘氏再怎樣針對也是無效，可潘氏尋到了那么多針對瀚海的項目，就足可見瀚海在承接項目上的敷衍，或者說，瀚海先前不知掙了多少的黑心錢。

    這些事，外行人看不出，內行人卻是各個心里有如明鏡。

    而這一次，瀚海竟然耍了這樣一個骯臟的手段來構陷宋明哲，可以說，不少業內人士對瀚海的做法都是不贊成，他們對瀚海面上不說，心里卻是早已將其設定為合作的黑名單。

    瀚海的各位股東們，收獲了原本該得的利益，每個人在看到周瀚文時，哪里還有先前的橫挑鼻子豎挑眼，周瀚文看在眼里，卻是心生鄙夷。

    況且周瀚文很清楚，有了這次的事件后，只怕他們瀚海今后想在這京都繼續發展下去……會很難。

    畢竟，那些個商業成功人士，哪一個不是人精，自己耍的那些個小手段，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大家了解個透徹。

    所以為了及時止損，在瀚海收獲到潘氏的賠償金后，周瀚文就解散了公司，當然，這其中，周瀚文收獲了他想要的金錢，或者說，比他預想的還要多。

    只是這種種過后，周瀚文徹底丟了宋明遠。

    周瀚文再也聯系不到宋明遠，他也早已成了宋家仇敵般的存在，宋啟瑞雖說沒有當場與周瀚文說過太多的難聽話，可周瀚文很清楚，這一次……自己或許真的是有些過，或許，這就是大家常說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吧！

    真的是他太貪心嗎？！可……若是沒有這些金錢，他自己的價值又該如何體現？他分明是一個商業精英，他分明是一個有眼光的決策者，他經營的公司，怎么可以業績下滑？怎么可以出現赤字？

    分明是不可以！

    所以一直到最后，周瀚文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在他看來，他不過是拿回了原本該屬于自己的。

    無法繼續在京都，又丟了宋明遠，周瀚文便離開了這里，去了Z城，至少那里，是他與宋明遠初識的所在。

    宋明遠在宋明哲入獄后不多久，就去了國外，他準備繼續深造，原本孫雪茵是舍不得宋明遠一個人遠赴國外深造的，可奈何宋明遠好似鐵了心一般，孫雪茵無法，也終是應了。

    只是，宋明遠這一離開，便是五年。

    宋明遠在國外深造的專業，是他一直都喜歡的建筑設計專業，這個愛好，他從未與任何人說起，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能設計建造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一個溫馨又溫暖的家。

    這年9月，宋明遠進入了新的大學，就讀了新的專業，有了新的同學，似乎所有的所有都是新的。

    但入學后不多久，宋明遠就發現了些問題，因為在這新的學校里，他身邊的同學們卻似乎……依舊是對他淡淡的，甚至沒有任何人愿意與他走得近一些，就算是打招呼，也根本是毫無溫度的笑臉。

    這里……分明已經不是自己原先的專業了，他的同學們也分明已經全換了，可為什么……依舊沒有人肯與他交心，與他做個好朋友？

    再一次，宋明遠，似乎成了個透明人。

    最開始，宋明遠對于這種現象心里很是不舒服，他的人品分明是沒問題的，為什么大家會這么冷淡地對自己呢？還是說自己做錯了什么？

    宋明遠甚至詢問了不少同學是不是自己的哪里他們看不順眼，可那結果都是否定的，那些回答不似作假，可終究……他還是沒有朋友。

    這一日，夕陽西下，宋明遠獨自一人坐在了校湖旁的長椅之上，一邊賞著湖景，一邊低頭涂涂畫畫，想要記錄下此刻這里的風景。

    不遠處一對情侶爭吵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為了那么一點事就生氣，你至于嗎？”是一個清麗的女聲。

    “至于！我不喜歡你跟楊凱走得那么近，有問題可以去問老師，干嘛去問他？”一個男聲傳來。

    “我說了很多遍了，我只是問問題，我跟他真的沒有什么！”

    “但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你難道沒看出他對你有意思嗎？”那說話的男生語氣里透出nongnong的醋意。

    “哪有！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那個女聲里突然帶著不少的惱怒，說完，她轉身就想走。

    結果那個男生突然一把抱住了那個女生，軟語道：“哎呀，好了！我不是真的要跟你生氣，我只是不想讓你被其他男人惦記上，你是我的！……”

    那個男生后面又說了什么，宋明遠卻是沒再聽，不想讓其他男人惦記上？不想讓其他男人惦記上？！！

    宋明遠低頭沉思了一會，再抬頭時，他的嘴角卻是帶上了笑。

    所以宋明哲那家伙，變化了那樣多，這一點卻是沒變，依舊是霸道，依舊是……不想讓自己被別人惦記，即使他曾經離開學校去養傷，即使他如今……身處囹圄，距離自己萬水千山。

    千變萬變，那家伙對自己的占有欲，卻是一點未變。

    還真是個霸道的家伙，還真是個難纏的家伙！先前他分明還對自己說什么沒了愛自己的資格，可如今……！

    久久，宋明遠淡淡地道了一句：“真是個傻子！”

    當看透了如今自己這平淡生活背后的那只魔爪后，宋明遠的心情比之先前輕快了很多，即使如今是一個人又何妨，每每看到身邊朋友對自己的冷淡，他卻只覺那人就在他身邊，無時無刻都在。

    所以，宋明遠開始享受如今的生活，他每天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回家……所有的行動，都是一個人。

    因著學業越來越繁重，宋明遠倒是越發地享受起如今這種整日里兩點一線的生活。

    原本的生活千篇一律，可在三年后的某一日，宋明遠突然收到了一個陌生的包裹，寄件人是佚名，他打開來看，卻都是些可愛又滑稽的小擺件，各個都是造型獨特有創意。

    這些擺件給他的感覺，很熟悉，畢竟……它們有家的味道，它們……也有他的味道，所以他是……！

    當場，宋明遠就聯系了自家父親，結果得到的是宋明哲依舊在服刑的消息。

    淡淡的落寞在流轉，或許這些東西，是他委托別人寄給自己的也不一定。

    自那以后，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幾個小擺件被寄到宋明遠這里。

    同樣是自那時起，每天都會有一個陌生的號碼給宋明遠發送短信，要么是提醒穿衣，要么是提醒吃飯，遇到高興的事會恭喜他，遇到不愉快的事會安慰他，好似電話那頭的人，就一直在他身邊一般。

    可每一次宋明遠回撥過去，都是空號的提示音，他不知道對方是用的什么特制的號碼，但他卻早已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除了宋明哲，不作他想，短信也好，那些個擺件也罷，每一樣，都是宋明哲對他的用心。

    畢竟那若有若無透露出的說話方式，畢竟……那般了解自己的愛好，那般在意自己的，當下，除卻宋明哲……再無第二人。

    再是冰冷的一顆心，面對這樣長情的陪伴，時刻的在意，只怕……

    感情這種東西，只有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才是最真。

    時間匆匆過，終于到了宋明遠畢業的這年。

    畢業典禮上，宋明遠穿著一身博士服，他與其他同學一樣，臉上洋溢著笑。

    校領導進行了好一番致辭之后，便到了撥穗禮的環節。

    被點到的同學便到臺上接受校長親自的撥穗。

    臺下的宋明遠一直在聽自己的名字，可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完成了撥穗，他的名字才被喊出。

    宋明遠自是走上了主席臺，可當校長完成了對他的撥穗后，校長卻是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隨即揚聲對臺下的眾人道：“接下去，咱們這畢業典禮，還有一個特殊環節需要大家一起見證。”

    眾人一聽是特殊環節，眼眸中都帶著幾分興奮，自是紛紛應和。

    宋明遠有些愣怔，這特殊環節，難不成是跟自己有關系？

    突然，周遭的燈都被熄滅，校長松開了宋明遠的手腕后便徑自離開了這主席臺，唯有一束光被打在了宋明遠身上，他一下就成了這里唯一的主角。

    悠揚的音樂響起，那是宋明遠最常聽的一首鋼琴曲。

    幾息之后，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宋明遠身邊響起。

    “明遠！”

    僅是這一聲喚，宋明遠就是猛地一個激靈！這聲音！！這分明是……分明是宋明哲的聲音，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還沒出獄才對嗎？

    下意識地，宋明遠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卻只有一片的黑漆，半個身影都看不到。

    看著宋明遠面上一瞬間的驚訝，宋明哲淡淡一笑，“明遠！恭喜你畢業！”

    宋明遠沒開口。

    “這些年來，你……可曾想過我？哪怕是一分鐘、一秒鐘？”宋明哲語帶哀愁，透出nongnong的不確定。

    宋明遠又是一個激靈，為何如今聽著這人說話，會這般讓人心疼？

    “明遠，我知道我過去做過很多混蛋事，我欺辱了你媽，強占了你原本的女友，我甚至……凌辱你、虐待你，我把你當做仇敵，視你為眼中釘，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我虧欠了你太多太多的道歉。”宋明哲的語調里滿載著沉痛的悔意。

    此刻的宋明遠緊抿著唇，似乎是已然沉浸在了過去的記憶中。

    “五年前的那次入獄，我是心甘情愿……！如果說為了你而坐牢能贖罪的話，別說五年，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一輩子，我都樂意。”說起坐牢，宋明哲的語調中卻似是帶上了幾分輕松。

    可宋明哲口中的這份輕松，卻讓宋明遠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他很清楚那次宋明哲幫了自己之后付出的沉重代價，就算不論金錢上的代價，那牢獄之災的惡名，也是要跟著宋明哲一輩子的！

    那可是一輩子的不光彩！而先前宋明哲對自己的羞辱跟這一輩子的不光彩比起來，根本是……！

    “明遠，你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優秀了！也越來越……迷人了！”宋明哲又開口，打斷了宋明遠的思緒。

    說到迷人，臺下不少同學都發出些倒抽氣聲音，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一般。

    宋明遠的呼吸，似乎是又沉重了幾分。

    “明遠……”說到這里，宋明哲突然苦笑一聲，“我是個蹲過監獄的不良分子，我也是個……自大又囂張，狂妄又惹你心煩的……禽獸！曾經太多的太多……我虧欠了你太多，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個對不起。”

    宋明遠又是一個激靈，自大？囂張？狂妄？禽獸？每一個詞都是他曾經用來形容宋明哲的。

    卻是突然，又一道燈光被打到了主席臺上，宋明哲在那光影中一路走向宋明遠，走到他身旁后，宋明哲單膝跪地，一臉深情地抬頭看向宋明遠。

    “明遠，對不起！今后的人生里……可以讓我補償你嗎？我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否真的還有資格站在你身邊，但我真的愿意用我的余生去補償你，去愛你……！”

    觀眾席上又是一片sao動。

    再次見到宋明哲這張臉，宋明遠只覺呼吸猛地一緊。

    宋明哲說話間，宋明遠對面那道墻壁上的大屏幕里，突然一串影像被呈現出，那些畫面，是一套造型別致的別墅，那造型的每一處，宋明遠都是萬分地熟悉，畢竟……那分明是他設計的，那分明是他腦海中家的模樣，可那套別墅怎么會……從圖紙變成了實物？

    “明遠，這個家，是我按照你的喜好打造的。先前我一直不肯來見你，就是怕我配不上你，可如今……我有了足夠的底氣，也有了足夠的能力讓你安享余生，跟我回家吧！這個家里……如今……還缺一個你！”

    這套別墅竟是宋明哲為自己打造的？他……他怎么可以……？還有他口中那所謂的家？家里還缺自己？！宋明遠那緊抿的雙唇有些顫抖，有淚水在他眼眶里打轉。

    宋明哲卻是這時，取出了早已備下的鉆戒，抬頭看向宋明遠深情無比地道：“明遠，嫁給我好嗎？”

    幾乎是話音一落，觀眾席上就突然像是炸了鍋一般。

    終于，眼中的淚水滑落。

    “嫁給我！明遠！……我愛你！”宋明哲又深情地道了一句。

    不少同學都在臺下起哄，嘴中不住地喊著：“嫁給他！嫁給他！！”

    宋明遠眼中的淚水似乎是越來越多。

    久久，宋明遠深吸一口氣，淡淡地道：“那個家……很漂亮！……”他的臉上甚至還掛著淚。

    宋明哲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勾出一個弧度，登時便把那戒指套到了宋明遠的左手無名指上。

    接著宋明哲站起身，雙手托住了宋明遠的臉，用鼻尖抵著他的鼻尖，再一次，他萬分溫柔地道：“明遠！我愛你！”

    話落，宋明哲再也壓制不住想要吻上宋明遠的沖動，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

    “唔……！”

    又有淚水自宋明遠眼中滑落，不過這淚水……真的很甜，那是幸福的味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