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她掙扎了一會兒，放棄了。

    哐啷。

    一直等到有人進來。

    門開了。

    既然對方綁了自己，就一定有所求。

    錢嗎？還是勢力？想用她跟藺瑾言換取什么好處？

    蒙著的黑布被解開，嘴巴上的膠布也被撕下。

    沉御看著她不哭不鬧，直視他，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到是有些驚訝。

    “你想要什么？”

    “或者說，你想從藺瑾言那里得到些什么？”

    他呵笑一聲，蹲下來與她平視，頭一偏，伸手碰上她的衣服。

    “你怎么不問問，我想要做什么？”

    他現在與平常穩重成熟的模樣不同，一舉一動反而都透著市井混混的痞氣。

    蕊茉茉冷笑，她并不想跟他玩這種無聊的游戲。。“你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又何必嚇唬我呢。”

    向來都是他猜別人的心思一個準，沒想到卻被一個小姑娘看穿。

    “你真的很聰明。”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如果是錢也就算了，藺瑾言可是個很小氣的家伙　，若是其它的什么東西……”嘲笑般。“那可就懸了。”

    “你可以對自己自信一點，你在他那里的價值。”

    他從門口拎了兩桶東西進來，黑色的兩桶被他踢到在地，里面的東西立馬就流了出來。

    那刺鼻的味道……就算不看她也知道是什么了。

    蕊茉茉鎮定道：“大哥……非得要搞這么大嗎？殺了我，你跑不掉的。”

    沉御的臉上露出凄涼。“我本來就沒打算活著離開。”

    他偏頭看著高高的小窗外面漆黑一片。

    “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仿佛歷經滄桑，他對著光，瞬間蒼老了十幾歲的頹廢感，眼底里浸是一片的野火燎原后的荒涼。

    “在一個小村鎮里，有一個小男孩，他的是她母親在外面跟別的野男人生下的種，從小生活在大家的指點和唾罵聲中。”

    蕊茉茉沒有打擾他，就算是真的要死，也得知道自己為什么被殺吧。

    他看著外面，好像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沉浸在回憶里。

    男孩的母親自殺了，因為無法忍受輿論的譴責，而至此之后男孩的日子更難過了，在外受欺負，連家里也容不下他，每天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

    在一個寒冷的冬日里，他被自己的父親丟進了一個深井里，里面結了冰，雪還在下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鋪滿。

    男孩拼命的喊叫　，拼命的求救，井壁上都被他的血留下好幾條深深的血紅，男孩的十根手指頭都滿目瘡痍。

    可是沒有人……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嗓子喊破了，啞了……也還是沒有人聽到他的求救。

    冰天雪地里男孩支撐不住了……他能做到事情只是安安靜靜的呆在那深井里等死。

    他知道，如果在這里睡了過去，就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了。

    男孩看著井口的一片天空，她有時候真的會很好奇，生活為什么會這么痛苦？他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被這樣對待。

    絕望的……被天上的白雪一點點覆蓋。

    他以為他要死了，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了聲音。

    一個扎著小辮的女孩子。

    “喂！你還好嗎？你還活著嗎？喂！”

    那是………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在無比絕望的時候，出現在他世界里的光…

    女孩找來了大人們，救了他，男孩被救護車抬走，奄奄一息躺在擔架上的時候，他看到了她……

    女孩站在大人堆里，被大人牽著小手，她一身大紅色的厚厚衣服，扎著兩個小辮……她好漂亮，一看就不是這里的人，比起村子里任何人一個人都要好看……

    沉御御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眼淚從滑過臉頰，這是他的故事……而故事的結局，他不想說。

    他摸了把淚水，瞳孔深處的瘋狂惡意幾乎沒有掩蓋。

    “啊！呃…！！”

    他忽然沖過來，鋒利的刀子對準她的心口，蕊茉茉奮力的掙扎著。

    “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他忽然瘋了一樣的大吼著。“為什么……就那么一點點。”

    就那么一點點的光……都要被人狠狠的搶走！

    “我的麗兒……要不是你，我的麗兒就不會死！這都是你的錯！”

    他深深的笑了，血染紅她的衣服，沉御逐漸的變得瘋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的大笑將刀子抽出，血漸了一片。

    他已經瘋了……

    “就算你殺了我，也……”

    蕊茉茉忽然不想說了，無辜嗎，能撇的一干二凈嗎。

    她忽然不知道了……

    燈被打碎了，沉御從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機，黑暗中打火機打出的火光照亮他的樣子，淚未干，人已憔……

    那般絕望和荒涼……

    火光照亮的那一瞬間，沉御似乎尋回了一絲理智，他的唇動。

    打火機落下之后　火勢瞬間蔓延，照著汽油留下的痕跡燃燒起來。

    “哈啊……哈…”

    燃燒起來的聲音將她的喘息蓋的嚴實。

    她看到了他最后說的那句話。

    他說：“對不起……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讓他痛苦的方法。”

    蕊茉茉癱倒在地上，胸口的血流不停。

    她俯撐在地上，掙扎著起來，她將手往火堆里伸，燒斷了手上的束縛。

    可最大的問題是腳上的鐐銬，比她胳膊還粗的鎖……就算給她頭牛也扯不斷。

    昏沉襲來……身體在顫抖。

    “咳！咳…”　一股血意涌上來，染了她的嘴角，接下來視線已經開始模糊……

    她掙扎著起來，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想笑，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氣溫升高，火的溫度……

    一聲嘆息，是因為疼痛也是因為無奈，這里就是她的終點了嗎？

    她的愿望其實很簡單，只是希望有一天…活到老太太的那個年紀，在鄉村，租一個小房子，然后，坐在搖搖椅上扇扇子……

    呵呵……

    從外衣的口袋里拿了什么東西出來。

    她顫抖著手，扯下自己的發帶。

    系在一個粉兔子的筆蓋上　。

    她忽然笑了，印著火光，笑的很溫柔……

    這是她定書的時候送的贈品，她還沒有用過，在上面用自己的發帶細細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找到一個從柜子里滾落的玻璃杯，將它罩住，粉兔子筆豎在玻璃杯里，很漂亮，就好像櫥窗外的禮物一樣。

    蕊茉茉手顫的厲害，緩緩伸向捂住自己不停流血的傷口，往墻邊倚靠，她自己都覺得好笑，這種時候…她這是在做什么呢……

    唇瓣點起鮮紅扯著勉強一笑，也不知道送他這么便宜的東西，會不會生氣……

    可是她身上就只有這個了……

    她知道她死了之后，沉御也會自殺，他已經瘋了，他是想利用自己的死報復藺瑾言。

    厄運好像總在跟著她，蕊茉茉輕嘆了口氣，這叫什么事兒啊……

    她不知道為什么，眼淚很不聽她的話……不停的涌出來…晶瑩…一顆顆珠子般停不住的落。

    看著滿目的火光，血將那一片地方都染紅，浸血點作妝，潔白的手也沾染，她慘淡一笑，蕊茉茉側身靠在墻面上，沒有怨恨，從心底里真心的……“生日…快樂…”

    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在最后的時間里。

    濃煙升起。

    終于被主宅里的仆人們注意到。

    枯木上被長慢荊棘的藤纏繞，大火逼近被燃燒至花骨朵，從瓣朵邊緣開始，寸寸燃燒，落下灰燼星星點點泛起花火，待還未凋零到地上之時，就已經湮滅。

    倉庫表層整個被燒黑，澆滅后散著濃煙，仿佛經歷過泥潭，受過風雨的摧殘。

    藺瑾言從外回來的時候，大火已經被撲滅。

    他到處都找不到她。

    看到被鎖鏈層層緊鎖的倉庫門，空氣中各種燃燒物燒焦的味道，他聯想到什么……臉色慘白。

    倉庫門被砸開后，里面的氣味更刺鼻，里面的木板上還煙霧繚繞。

    被熏黑的地面和墻面，仿佛潑墨般畫下的污漬，劣跡斑斑。

    腳步好像有千斤般重，他一步一步……

    燒焦的尸體并不好看，味道也更難聞，他跪倒在一具焦黑的尸體邊。

    雙目赤紅，克制不住的聲音顫抖，看到那尸體腳裸上的鏈條，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那是他親手…為她系上的。

    在一瞬間，全身的細胞都在顫抖，頭皮發麻，空氣好像在變得稀薄，他的心冰涼。

    他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將她的尸體摟入懷里。

    玻璃杯哐啷的響聲，她手中按著的東西被注意到。

    那是一個玻璃杯，已經被火熏的半黑，里面……是一只粉兔子筆，上面系著蝴蝶結。

    顫動。

    嘴角艱難的扯動，露出一個扭曲蒼白的表情。

    “茉茉……你在干什么呢……你…就打算……送我這么…丑的…”　哽咽著，他的喉嚨火燒般疼……

    藺瑾言伸手撫摸上她的身體，他的聲音輕柔的不像話，仿佛生怕不小心驚到了懷里的人。

    “明明讓你好好準備的……你就要送我這么隨便的東西……”　他輕輕，仿佛還靠在她的耳邊呢喃。“我不喜歡……我不滿意……

    “換一個好不好？你給我換一個……”

    他摟著蕊茉茉的尸體，可懷里的人，已經不會在給他回應。

    原本這一輩子都不會在掉落的東西忽然出現在他的眼眶里，肩膀在顫抖，他雙眼在紅。

    低頭輕輕的蹭在她的臉。

    原本他已經想好了，跟她結婚，領了證，她就是自己妻子了，未來……他們可以有一個孩子，她再也別想躲著他……

    他連一句愛的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呢…

    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今天是什么日子？

    茉茉……

    你怎么能這樣呢……嗯？你不能這么對我的……

    “…不要走……不要走……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逃走……我告訴你，休想！你給我回來，回來聽到沒有！”

    說完他又像瞬間的恍惚過來，抱著她，動作輕輕，仿佛對待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沒有說完的話卡在喉間，混合著鼻尖的焦味，終究化為了苦澀的哭聲。

    嘶吼聲劃破天際，仿佛穿過云彩，盤旋在上空。

    藺瑾言跪在地上，抱著她的尸體痛哭，再也忍受不住這疼痛，他的心被片片凌遲。

    他哭喊……痛苦像暴虐一般的交錯，疼痛好像活在每一口的呼吸里，撕心裂肺，讓他壓抑的情緒瞬間支離破碎。

    沉御似乎做到了，讓那個冰冷漠然的男人痛不欲生的方法…

    粒如沙漏塵埃，夜空天際那邊的銀河，像從銀河的那邊借來了光…不染一塵凡銀光灑滿，他懷中的尸體正在以rou眼可見的光點…斑斑消散。

    ……

    水光模糊了視線，藺瑾言無法反應眼前的一幕，即便他伸手去觸碰，碰到手中……也會像沙粒般被風帶走，仿若惆悵一曲罷上，寫下終章。

    君哀葬……若思量，月夜長，東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