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路滄君回到和宋琳的家。

    她顯然很意外路滄君剛開學就回來，抱著趙政對他碎碎念：“學校事情都處理好了嗎？念書就好好念書，不要總想著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路滄君坐在宋琳對面，只看著她，并不回話。

    “？”宋琳僵了下身子，“怎么了？難道在學校受欺負……不對，你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我該，叫你什么？”路滄君突然問道。

    莫名其妙的問題，卻讓宋琳如同聽聞晴天霹靂，摸著趙政的手一緊，揪下一小撮貓毛，疼得它嗖一下竄出去，趴在地上委屈巴巴的舔毛。

    “你都知道了。”宋琳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

    路滄君站起身，對宋琳伸出手。

    “師姐，我寧愿從未下過山。”

    猛地，整個空間如同鏡面碎裂般，在路滄君眼前炸開，宋琳一頭長發散落，身體逐漸拔高，從嬌小變得高挑，整個人如同褪去了凡骨，面容清冷，好似下凡的仙女。

    只是那一雙眼，和路滄君入魔時如出一轍的血紅。

    “臭小子……記住了，我叫靈羽。”

    宋琳將手放到路滄君掌心，淚珠不斷滑下臉頰，卻也是殷紅的。

    路滄君用力一拉，將宋琳帶進懷中，兩人相擁的瞬間，破碎的空間如時間回溯一樣重新聚攏。

    “對不起，靈羽，對不起。”路滄君緊緊的抱著宋琳，似要將她揉進身體里。

    “輕一點，魂體很脆弱的，可受不住你現在一抱。”宋琳雙手在路滄君后脊安撫的上下撫摸，又問：“怎么發現的？”

    路滄君勉強平復下情緒，卻仍不愿放手，抱著宋琳在沙發上坐下，帶了幾分笑意地說：“魂魄逐漸修復，記憶也在恢復，慢慢就看出來——你真的很討厭陸唯。”

    沒錯，雖然路滄君每一世都在追逐陸唯，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不管是毀滅陸家還是與陸家聯姻，最后都會出現無法挽回的錯誤。

    記憶完全恢復后，其中蹊蹺稍一思量便知，有人在故意搗亂。

    “怎么，想興師問罪？”

    “不，我只是……心疼你。”路滄君依舊無法釋懷死在面前的事，“靈羽，你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雖然大概猜出宋琳都做了什么，但聽她自己娓娓道來總是不同的。

    修士死后魂魄與常人并不相同，可以在輪回中選擇成為鬼修投入地府，成為一名鬼官，也可將魂魄煉化，成為一只凡人鬼，重新投胎轉世。

    鬼官雖然可以保留記憶，卻如同和地府綁在一起，生生世世為之效力，而鬼修之路比之人修更為艱辛，少有人會選這條路，不如早早投胎，來世或能得道成仙，便能恢復曾經記憶。

    人修一道中，宋琳或許只能算百年出其一的天才，但轉為鬼修后，宋琳修煉簡直可稱一日千里。

    死后五百年，宋琳成為獨據一城的鬼王。

    又是幾十年后，親手送陸唯入輪回，同時，用引魂珠強行勾去沈滄的一魂一魄。

    沈滄死時已經半步踏入仙境，他的魂魄也無限接近于仙魂，宋琳蘊養了這一魂一魄幾百年，終于是重新聚攏了所有魂魄。

    但讓本就應魂飛魄散的人投胎甚至復活都是天道不容之事，宋琳只能舍了自己千年鬼王的魂力，喚醒了沈滄仙魂中的半成型的小世界，通過現世鎮煞刀中一縷殘魂做引，映射出了一個虛假的現實世界。

    只要沈滄可以自己清醒過來，宋琳就有能力送兩人再入輪回。

    宋琳將自己死后的事情講的輕描淡寫，但路滄君如何不知其中艱苦，可他在如何心痛內疚也無甚大用，只縮了縮手臂，又將宋琳死死抱緊。

    “哎呀，臭小子，你輕一點。”宋琳嗔道，擰了一下他的手臂，力道如同蚊子咬，“你應去拿鎮煞刀了，想幾時離開？”

    “幾時都可，只是……”

    “放心，這個世界映射與真實，那人也是真的存在在現實世界的。”

    路滄君嗯了一聲，又沉默下去。

    宋琳嘆了口氣，轉了個身跨坐在路滄君腿上，抱住他的腦袋，讓他整張臉陷入了豐滿柔軟的胸部。

    “不要怕，我們都在等你，從未后悔過愛上你這個薄情的負心漢。”

    “你要是在這個時候退縮了，我才會失望。”

    路滄君悶悶的應了，松手放開了宋琳，盯著她出塵的面容看了半晌，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

    宋琳無奈的承了一吻，嘴唇都被吸麻了才被放開喘口氣，她白了路滄君一眼：“以前真是被你騙了，孤傲的跟冰山似的，根本看不出來開了葷后像色中餓鬼。”

    路滄君老臉一紅，尷尬的咳了兩聲，“前塵往事莫要再提，都是我不通情竅。”

    宋琳哼了一聲，撇過臉，佯裝氣道：“是啊是啊，靈君上人修煉起來平步青云，哪里管得上凡人情思，只對那只臭狐貍一往情深，沒了記憶還對人家戀戀不忘。”

    “我……我確是……太過偏執。”路滄君軟下眉眼求饒，“好娘子，老婆，饒了我吧，我知錯了，我愿此后只你……”

    宋琳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不讓再說下去，瞪了他一眼，說：“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幾個女人嗎？還不是剛從雨兒和學妹身上爬起來，又好好陪趙琛逛了一天。”

    路滄君噎住作聲不得。

    “時間管理大師啊，嗯？”

    “莫要笑我了。”路滄君難得窘迫起來，一轉身把宋琳放到沙發上，整個人覆了上去。

    “我是認真的。”

    在宋琳唇上輕啄，路滄君看著她的眼睛。

    “我沒有資格讓你原諒陸唯，只有你的要求，我全盤接受。”

    “哪怕我讓你殺了陸唯？”

    “是的。”路滄君果斷地說，“正確地講，我本也殺過一次，第二次又有何妨。”

    “可真是絕情。”

    路滄君嘆了口氣，支撐的手臂一松，頭埋進宋琳的頸側，聲音有些沉重：“那時……你已經死了，靈羽，你不知道我看著那一幕，我從未如此后悔憎恨，恨陸唯更恨自己。”

    “你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做什么都可以。”

    此番話皆出自本心，在靈羽死后，沈滄至死方得解脫，只想自己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才算能抵過自己的過錯。

    天地人三界通道關閉已有兩千多年，就算沈滄有本事下地府尋她，他卻也沒有那份臉面。

    沒想到，她們會做到這個地步。

    宋琳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扭頭親了一下路滄君的臉頰，說:“那……便隨我做個凡人吧？”

    “只一世，百年，不問大道，你我散去修為，而前塵舊事，也皆煙消云散去罷。”

    “好。”

    路滄君毫不心疼自己方才恢復的修為，前五百年里心魔糾纏痛苦不堪，若沒有佳人在側，論證大道羽化飛升又有何意義？

    只要她們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