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研究所時，約摸是晚上，灰藍色的天空下夜風撫過大地，卷起一陣細沙，直吹的睜不開眼。

    澤羅捂著眼睛踉蹌了幾步，道格的手撐上他的后腰，他赤裸的雙足第一次踏上與冰冷地磚不同的地面，細細的沙子黏上他的腳底和腳趾之間，硌人的，像在撓他的腳底，他忍不住蜷縮起腳趾，又倏地張開，想甩掉那粘人的小沙粒。

    “道格，腳。”

    “你需要雙鞋子，寶貝，走吧，我們到車上去。”他牽過澤羅的手，領著他踏上這片他從未見過的土地。

    沙地的一些地方被厚厚的沙堆掩埋，澤羅的腳正踩進了其中一處，軟綿的沙堆瞬間陷入，埋住了他的腳，他猛地攀住道格的手臂，驚恐地瞪大了眼。

    “道格。”

    道格轉過頭看向他的腳，沒忍住笑了出來，“不，這只是沙子，跟著我的腳印走，哦要快點，不然風一吹它又要沒了。”

    他裝作要松開手的樣子，澤羅一急便摟緊了他的脖子，力道大的快要讓他窒息，腳一歪，兩人倒在沙地上，被風吹了一身沙土。

    “我能熏死我自己了。”

    道格抬手嗅下腋下，作嘔一聲，對著夜幕長嘆一口氣，身旁的澤羅挪正了身子，茫然又好奇地望著這片廣闊無際的天空，“哪里？道格。”

    “一個該死的，除了你沒什么值錢東西的地方。”

    澤羅反復琢磨著他的話，沒半個詞是他懂的，“你，住哪？”

    “我？嗯……我住在一個和這里差不多的破地方，有一輛房車，前面有一棵巨樹，家里有一個嗓門大的老爹，一個成天和我對著干的meimei。”道格說了幾句，突然又停下來，從上次任務到現在，他好像有兩個多月沒回去過。

    “我呢？”澤羅側過臉看他無意識勾起的嘴角，道格談到這一切時似乎很開心。

    “你是個奇跡，我的大救星，又辣又漂亮的寶貝。”他貼近了兩人的距離，澤羅想也不想地點頭，道格往他臉上吹著氣，忍不住為自己的膩歪咂舌。

    “好吧，認真的說，你不想回到這里，也沒地方去，你只認識我，所以就跟我走吧。”

    澤羅的睫毛掃過他的臉頰，他蹭弄的姿態像只懶散的貓。

    車向著西邊一路行駛，停留在一處廢棄的加油站，澤羅從后座爬起，第一次坐車讓他渾身難受，四肢像沒了骨頭，軟軟綿綿。

    “等我幾分鐘。”道格下了車，徑直朝著加油站不遠處的電話亭走去。

    “滴……”亭里只有一只話筒和投幣箱，他投了一枚硬幣，轉身面向車子的位置，幾秒過后，接通了另一頭。

    “道格拉斯。”年老的聲音帶著笑意向他問候。

    “我來取報酬，納爾莫格。”

    “報酬？是我失憶了嗎，道格拉斯，我有給過你任務嗎？”

    “別講笑話了，納爾莫格，我要我的情報，東西我已經拿到了。”

    “再說一遍，道格拉斯，我沒有給過你任何任務。”他透露出一點不耐煩。

    “我們見面談的，納爾莫格……不止是我，還有法芙林姐妹，雷德·考斯特，還有個我不知道名字的牛仔帽小子，順帶一提他們都死了，就因為你讓漢娜·法芙林表演的那場殺戮秀。”

    納爾莫格發出低沉的笑聲，“我不明白你說的任何一個字，但我對此有點興趣，道格拉斯。你父親能證明我這段時間在月光城，做點小買賣，看來有人趁機假冒了我……不介意的話，你能告訴我，你帶來了什么嗎？或許我能替你估算下它的價值。”

    “不了伙計，就當我摔壞腦袋。”道格皺起眉，估算起自己這回的損失。

    “你確定？道格拉斯……我們似乎很久不曾合作過，就讓一個冒牌貨毀了我們之間的情誼嗎？”

    “沒有我需要的東西，我永遠不會再和你合作的，納爾莫格，你連個冒牌的都這么惹人厭，祝你下垂的臉皮上生點rou蟲，你就不必為被人打癱后會餓死而擔心了。”

    他掛斷了電話，摔了門重新回到車上，澤羅的腦袋靠在副座的椅背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道格繃緊的線條柔軟了幾分，伸手碰上他微涼滑膩的臉。

    “撿到你至少讓我賺到了，寶貝。”

    “我救你，道格。”

    “這兩個詞沒什么差別，寶貝。”

    直到黎明初升，火燒似的天空中浮起一輪紅日，澤羅在車頂望著那似乎要將渺小的他吞噬的奇景，眼里充斥著炫目的紅色，他彎下腰，伸頭擋在車前窗，手一個勁地拍打車窗。

    “cao！”

    道格被突然出現的腦袋嚇得一陣急剎車，澤羅攀緊了車門邊，才不至于被甩了出去，道格從車窗探出頭，朝上頭喊著，“你在做什么！”

    “道格，紅色，圓。”

    他俯下和男人對視，手指著遠處露出一半的太陽，道格半晌才反應過來。

    “別告訴我你想要太陽，親愛的。”

    澤羅眼也不眨地凝望著他，似乎能從那波瀾不驚的目光讀出一絲渴望，道格費力地搖搖頭，“看看我這小車子，她可裝不下這東西。”

    澤羅不舍地多望了幾眼，道格安慰道，“我能陪你每天起來看它，它永遠都在的，事實上，如果你把它帶走了，它就不會這么美了。”

    澤羅朝著紅日伸出手，暖風吹過，他似乎能觸碰到它的熱度，指尖繞著輪廓畫了一圈，他輕聲念著道格教與他的新詞匯，太陽，太陽……

    漸漸的，他將手臂放下，任由逐漸擴散的光芒照耀在身上，那是與冰冷的研究所截然不同的溫暖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