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
她落筆細化,對于一副傳遞情緒的作品來說,色彩和構圖就是情緒的衍生物,鮮艷的色塊直接在畫布上碰撞出奇異的火花,她找到感覺進入狀態,直到朝陽升起。 他陪她了一夜。 一夜過去,她不渴不餓,整個人都失去了和現實的聯系,只沉溺在藝術海洋中。 這并不是她最講究技巧的一幅畫,如果單從技巧上來說,這可能是她最粗糙的一次作畫,錯亂的草稿和對比強烈的色塊混合在一起,整幅畫都透露出一股癲狂的氣息。 狂亂、活躍、跳動以及空虛。 無法言喻的空虛從畫面中心傳遞給畫外人,而那個中心是唯一的活物——是他,明明周圍的色彩如此濃烈,他卻與這里格格不入。 他不瘋狂,不激動,不是周圍任何一種濃烈的色彩,但偏偏他就是屬于這里。他是個灰色系的人,經歷坎坷生活一團亂麻,甚至他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賣yin的男妓,但是,在一團鮮艷奪目之中,他是最不同的顏色。 他不好也不聰明,畢竟一個好人或聰明人是不會賣yin的。但他也沒那么差,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清醒地抵制賣yin帶來的誘惑。總而言之,他無限接近于一個垃圾,卻微妙地存在一點利用價值。 但是,在她的眼里,他是不同的。 如果她信奉神明,那么他大概是她心中最接近神明的化身,她的觀念中神明理應受盡磨難,花團錦簇之中,必有荊棘叢生。 這是她扭曲的美學觀念,從不追求完美,卻也不刻意追求毀滅,她所鐘愛的,是破碎和疼痛。 “您真是太美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在未來一段時間里陪伴我。當然,您如果有性需要,我也可以和您上床。”她過于大膽的話讓他目瞪口呆,這話……這話怎么比他還不害臊? 他自覺自己挺不要臉,聽完這話才明白眼前這位千金大小姐是活脫脫的一個混不吝小魔頭。 她‘恬不知恥’地張大眼睛,用牙齒咬住下唇,明眸善睞,愣是把他看得渾身冷汗直冒,這場景分明是他進了狼窩,他哆哆嗦嗦地說:“我……我臟。” 他差點沒給自己這笨嘴兩耳光,他怎么能說這理由呢? 果不其然,她不僅沒被嚇到反而笑容燦爛地說:“不會的,以您的性格而言,您如果真的有性病,早就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自生自滅了。” 三個月花費一次巨款監測身體的他無言以對。這位小小姐哪里是不知危險的人,分明是拿他當樂子看呢。 “您是個善良正直的人,所以我很好奇您成為男妓的原因,以您的性格,應該是陽痿,只能靠刺激前列腺勃起?如果您是同性戀的話,您會更……”更傾向于選擇穩定的男伴侶而非自甘墮落到當男妓。 “夠了!”他忍無可忍打斷她的推斷,推斷全對,但是這也徹底激怒了他,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面團般的性格任人揉搓,但是現在,她的直言不諱將他廉價的自尊全部摔在地面上。 “您沒必要生氣……我……”她看他怒氣沖沖穿上衣服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她認識到,她做錯了。 直到走到她面前,他才停下腳步,用他們認識以來最冰冷的語氣說:“我這個人,是個垃圾,但是垃圾也不想被人扒開了讓別人看自己有多惡心。” 我在辦一件蠢事,而且是一件沒有任何意義的蠢事。他認識到自己的憤怒毫無來源,而且發泄在其余人身上,但他難以自控。 他再怎么說,也沒那么好脾氣被人當面揭開痛處還能穩如泰山。 轉了幾圈沒轉出去,他憋屈地蹲在車庫門外,沒穿內褲,沒穿上衣,就套了一條褲子的他還倒霉地把煙落在了畫室里。 怎么自己就跟中了邪似的坐車跑來這地方了,他扒拉手機也找不到出去的路線。 他,老倒霉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