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魂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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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魂種 “真惡心?!?/br> 如同撕裂的畫卷,從余燼為起點被一扯為二,眼前小漁村的景象呼嘯著退卻,腳下的泥土在眨眼間變回了現實中的草地,連黑夜也瞬時成為了白晝。 余燼低頭看著自己已經恢復為成年男性的手掌,那手上疤痕與老繭縱橫交錯,扭曲至極,仿佛被人用刀剁碎又重新拼接起來的一般。 這是他rou體被千錘百煉的證據,當然他的手也不止被捶爛過一次,身上同樣如此,雖然其他的地方都隨著余燼每次使用心法而恢復如初,但只有這雙手,余燼沒有那么做,他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提醒,用來時時刻刻銘記自己當初遭遇了什么。 所以說,太惡心了。 他竟然會被那愚蠢的幻境迷了心智,還一度不愿清醒,只是為了維持那虛假的曾經。 余燼將拳頭狠狠握起。而最讓他覺得惡心的……就是自己竟然還對那個人心有留戀。 孟、櫻、殊。 咀嚼著這個名字,余燼的眼睛閃過一絲血色。是啊,他與那男人幻境一晃五十年,甚至比余燼活的一半生命還要長,他對對方的感情早已銘心刻骨,就算自己恨他,恨不能啖其血rou、恨不能將其剝皮剮骨……卻也不能輕易地抹滅那段日子。 現在有多恨,卻也可以證明那時究竟有多愛。 就算余燼一直對那人避而不談、不肯承認這點,也沒有任何作用,他的心早就出賣了他。 如果……一切沒有發生該多好?如果師父還是我的師父,如果一切都始終如初該有多好。 余燼自認從來沒有這樣想過,這種假設太幼稚太軟弱了,他不允許自己這么想。 但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幻境,就讓他原形畢露。 把他最可笑、最不堪的幻想攤開在眾人面前,甚至都不需要孟櫻殊本尊,只要一個扮演孟櫻殊的人,只要對他好一點,就可以讓他搖尾乞憐、丑態百出。 令人作嘔。 余燼厭棄所有人,連自己他都覺得厭惡,而在此時此刻,他對自己的反胃感甚至超過了以往所有人。 他握拳的手指實在太過用力,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讓他心口洶涌的痛感平復下來,還是原本就拉著他的傅寒君感覺到不對,硬攤開他的手掌,才發現那里早已血rou模糊了。 江時堯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看見余燼受傷,他很想過去,卻又似乎顧及著什么而不敢。徐離虞淵和徐離朔則背對著站在他們身后,戒備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公孫渺依然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身上屬于醉歡宗的白色道服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本的青藍色長袍,一切似乎和進入幻境之前沒有兩樣,但他們都清楚,有些事情還是不同了。 余燼對傅寒君連一個眼神都欠奉,直接將手抽了回來,才轉身去看公孫渺,而公孫渺也同樣在看他。 公孫渺面上不顯,但內心卻是輕嘆了一聲。余燼的面容和少年時期其實差別不算大,只是更加冷硬,棱角分明,如同掛著霜。那上挑的眼睛不再擁有孩子氣的機靈狡黠,只剩下滿滿的漠然與陌生,如果不是因為面容的相似,實在讓人很難將那個活潑的少年與這個人聯想在一起。 公孫渺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被人只用一個眼神就噎的啞口無言,完全不知應該說什么。余燼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但事實卻的確如此,他頂著別人的名頭與余燼相處這么久,對方看見的并不是“公孫渺”,而自己熟悉所的“余燼”也并不是這個站在眼前的男人。 那個會滿心歡喜撲在自己懷里的少年已經不復存在,現在反而仿佛渾身長滿了刺,但凡是誰想要靠近他,就會先被扎個通透。 這讓公孫渺不禁疑惑,那個少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才會長成現在這副模樣?同樣的,他也沒有忘記,自己是為什么而來的。 看著亦用警惕神色看著自己的余燼,公孫渺突然感覺心口一哽,卻還是開了口。 “好了,不用這樣看我?!彼麛n了攏自己寬大的袖子,越過徐離虞淵等人,沖余燼說道:“我本來的確是打算找你麻煩,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br> “哦?”余燼看著他,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笑意并沒有到達眼底,這種戲謔的語氣不過是他眾多的保護色之一:“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前輩既然親自找上門來,事情恐怕沒那么好解決,前輩如果想讓我們做什么,不妨直說了吧?!?/br> “你很好,說實話,我還蠻中意你的?!惫珜O渺輕輕的笑了,面容絕美,仿佛精致的人偶,嘴里的話卻并不友好:“只可惜,你是個人修,而我——最討厭的就是人修了?!?/br> 他看著余燼半晌,眼中突然流光溢彩:“不過這次幻境,你倒是蠻賣力的,也伺候的我很舒服,所以我決定給你一次機會?!?/br> 聽到他這么說,徐離兄弟眼里都爆發出一股怒意,他們已經做好準備,只要余燼一句話,就算是拼了命,他們都一定會讓公孫渺付出代價,倒是余燼聽到后語氣十分平靜,道:“是嗎,只是不知道前輩要給我什么機會?” 他并沒有因為公孫渺話里的有意折辱而生氣。對方是返虛期大能,余燼可不是那么自不量力的人,更何況他與公孫渺雙修,得到更多好處的反而是他,所以算起來還是自己賺了。 余燼對自己的身體一向是不怎么珍惜。 而且說到底,這才是公孫渺面對其他人時真正的性格,他在幻境中之所以對余燼那么好,只是因為那時候的余燼是他生命中特別的存在,而現在的他們,不過是因為意外而略有交集的兩個陌生人罷了。 “我呢,給你三年的自由時間,這段日子,你可以努力修煉,爭取早日敵過我,或者呢……就干脆逃得遠遠的,逃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去?!惫珜O渺言笑晏晏,對余燼道:“因為三年之后,我還是回來捉你的?!?/br> 公孫渺下意識的掩藏起自己來尋他的原因,似乎并不想在余燼面前提公良芷的名字,所幸余燼也沒有追問。 “那我就先謝過前輩高抬貴手了。”余燼拱拱手,并沒有去質疑哪有修士練個三年兩載的就能去敵得過返虛期大能,畢竟三年看似長,對修士卻是一眨眼就過去的時間。 但無論如何,那都是他以后要煩惱的事情,現在的他能擺脫掉公孫渺才是最重要的事,不然對方一旦動用真格的,他們一個都逃不了。 余燼在這種時候一向果斷,他對公孫渺拱了拱手,就招出飛行靈器帶著眾人離開,而其他人就算心里再不忿,暫時卻也的確沒有能對付他的辦法。 公孫渺仍舊站在原地,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美的如同一幅畫兒般。 此時他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又或者只是在看著余燼,心里不禁悵然的嘆了一聲。 真是……孽緣。 眾人在樹林里疾馳了三天,確定公孫渺的確沒有反悔的意思,速度這才漸漸慢了下來。 飛行靈器甫一落地,余燼便突然不聲不響的一拳打上了傅寒君的腹部。 帶著面具的青年并沒有格擋,甚至故意將弱點暴露出來,只求余燼打的順手,所以此時直接被這沉重的一拳打的倒飛出去,所到之處的樹木全都被撞斷,而他本人更是吐出一大口血來。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從斷木之中艱難地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筆直地單膝跪下,垂著頭安靜地等待另一輪責罰。 余燼的出手實在太過突然又太過兇狠,讓饒是之前感受到端倪的徐離虞淵和徐離朔都心里一驚,江時堯更是被嚇了一跳,嘴里不禁道:“余余……” “都閉嘴?!庇酄a陰郁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后停留在江時堯身上,直到把那大眼睛的青年看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才收回目光,道:“你們的帳,我一會兒算?!?/br> 說著,他跳下飛行靈器,大步走向傅寒君,而其余人都因為他剛才的威懾,而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直到傅寒君面前,余燼仍一言不發,卻又是一腳踹過去,那青年登時再次飛起,只是這次卻是撞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連面具都掉了下來。 青年臉上疤痕交錯,但除了結痂的傷口,其他露出來的皮膚卻如同雪一般晶瑩剔透,但也因為太過白皙,似乎連一點血色都沒有,看起來好似死人。他掙扎著還想起來行禮,卻被已經走過來的余燼一腳踩在肩膀上,整個上半身都仿佛被釘在了巨石上。 余燼的身子將陽光完全擋住了,陰影完全籠罩在傅寒君身上,此時他俯視著腳下的人,聲音冷的像冰:“你,恢復神智多久了?!?/br> “主人……”傅寒君一張嘴,一大口血就涌了出來,對比的臉頰更是慘白,可是他偏偏并不在意,只是抬起頭專注地看著余燼的眼睛:“我不是恢復,更不是……‘傅寒君’,而是一個全新的,只因為主人……而存在的生命?!?/br> “呵,胡說八道?!庇酄a冷笑著說完,就狠狠一拳打偏了傅寒君的臉,又扯著他的領子將人拽回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可真是知道怎么樣惹怒我,燒了小漁村一次還不夠,還燒第二次?除了你傅寒君,誰還能做的出這種事來!” “咳咳……”傅寒君隨便抹了抹溢出來的血,依舊努力看著余燼道:“當時主人……的情況,很危險,必須叫醒你……” 余燼卻并不想再聽他廢話,而是用力扼住了他的咽喉。 早就應該將這家伙殺了的,現在就應該將他殺了…… 余燼雙目赤紅,如今徐離等人就算是想要攔也攔不了了,他們都是余燼的爐鼎,是不可能反抗他最強烈的要求的。 幸虧麓野在此刻及時出現,制止了余燼。 “你現在是讓我放了他?!”余燼脖頸上青筋暴起,沖識海中的麓野怒吼。 “他可能說的是實話?!甭匆鞍矒岬?,這次因為余燼陷入幻境,也讓他連帶著昏迷許久,不過這次醒來情況倒比之前好很多,畢竟余燼現在體內靈力非常充盈——其中大部分來自公孫渺的日夜“奉獻”。 因此伴隨著這次清醒,麓野也有了點其他的能力,比如說將自己的意識延伸出去。 “你把手放在他的天靈蓋之上,我要檢查一下他?!?/br> 這在以前是很難做到的,因為麓野的靈體并不穩定,但現在卻可以,主要是歸功于余燼修煉的陰陽吞噬法特殊,使得余燼體內陰陽調和的非常好,連帶麓野也跟著受益。 余燼心里十分惱火,但對麓野,他還是信任居多,所以盡管不愈,但他還是松開了握住傅寒君脖頸上的手,而后放在了他的頭頂上。 “主人?!本驮谶@時傅寒君卻又再次突然開口了,他咳了兩聲,把積血咳了出去,才道:“當時那‘傅寒君’,還有一件事沒有告知主人?!?/br> 這件事因為被下了禁制,就算是搜魂都搜不出來,還是因為現在的傅寒君徹底掌控了身體,才發現了那被封印住的記憶。 他知道自己之前為了叫醒余燼,使用了一個很極端的方法,怕是不會被原諒了,但臨死之前,他必須將這個秘密告訴余燼,讓男人盡早做出準備。 “‘傅寒君’……命牌之上擁有魂種,恐怕已經……” 魂種,是只有高階命修才會使用的術法,是一種非常嚴苛才能成功的保命手段,但只要擁有,就相當多出一條命來,因為無論面對什么樣的rou身,只要擁有魂種,都可以再次奪舍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