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尹宕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自己和阿比斯特之間的關系,他很能肯定阿比斯特絕對不是自己的父親,在那段回憶里他看得清清楚楚,不論是一千年以前還是現(xiàn)在,他和阿比斯特都是沒有血緣的兩個個體,尹宕所能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時阿比斯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將自己的血液給予給了他,除了這個尹宕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可以讓他們之間的血型匹配度達到無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然而沒過幾天尹宕就已經(jīng)沒有心思再去思考自己和阿比斯特之間的關系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囚禁在了這間休養(yǎng)室中。房間的門是鎖上的,需要輸入密碼才能開啟,除此之外他總感覺到自己有若隱若現(xiàn)被注視著的感覺,也沒有在房間里找到能夠擺放微型攝像頭的地方,但他在確定自己無法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已經(jīng)能肯定自己被人為地關押在了這里。 尹宕裝出一副沒有察覺的樣子,在房間里隨便走了幾步后便又坐回了休眠艙中。 在這里的一日三頓定時會有人來送,因為末世的原因,食物腐爛的速度極快,所以尹宕一開始也只是以為送來的東西應該就是一些人體必要的營養(yǎng)劑之類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每天送進他房間里的竟然是真真正正的大米和蔬菜rou食,尹宕看到那些豐富的菜色一下子就有些啞口無言。 不論是在S市安全區(qū)之內(nèi)還是之外,挨著餓的人都是數(shù)不清的,然而在這種時候他卻在這間封閉的小環(huán)境中吃著上等的菜肴,尹宕感到難以抑制的難堪和羞恥,這是對善良和道德的鞭打,尹宕每吃一口就能感受到那種煎熬焦灼的感覺,并不是因為他圣母關心眾人,他只覺得自己和其他那些人一樣,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根本沒有資格享受到這些,這樣的待遇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頭被精心飼養(yǎng)的上等豬,養(yǎng)好養(yǎng)肥了就能拖出去宰了。 尹宕扒拉了幾口飯便吃不下了,沒過一會兒就有人進來收拾碗筷,對方看見沒動多少的飯食后,用一種類似譴責的眼神看了一眼尹宕,這讓他更加不自在了起來,他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以后不用送這么好的飯菜,給我也只是浪費?!?/br> 那人的表情依舊不太好看,冷著臉說:“這是議長的命令?!?/br> 尹宕有些尷尬,他叫住那人,又說:“那……那你可以幫我解決這些飯菜么?我不會告訴議長的,我一個人真的吃不下那么多?!?/br> 那人似乎沒想到尹宕會說這樣的話,一時有點不知所措,眼神左右飄忽幾下后,匆忙點了點頭,端著餐盤離開了休養(yǎng)室。 尹宕一眼就看出那個人應該是個心底不錯的人,如果他想從這里出去,或許可以借助那個人的力量,于是他便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著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地接近他,他用了很多方法去套對方的話,但那人警惕心極高,尹宕努力了幾天也只不過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和年齡,男人名叫蕭淮,年齡只比尹宕小了一歲。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在長期見不到阿比斯特的情況下,尹宕開始漸漸陷入一種極度焦慮的狀態(tài),他每次看到蕭淮都會忍不住詢問關于阿比斯特的事,他現(xiàn)在到底在哪,在進行什么任務,多久才能回來,然而蕭淮給出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知道。 尹宕蜷縮著身子躺在休眠艙內(nèi),腦內(nèi)滿是和阿比斯特之間相處的畫面,他想念主人的氣息,想念主人的聲音,想念主人的一切,尹宕難以自制起伏劇烈的情緒,抬手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唯一能給予他些微安心感的就是脖子上的項圈,大概是因為這個項圈經(jīng)過特殊加工,只能由其主人的指紋才能拿下,所以那些人并沒有將其一起奪去,否則尹宕一定會在這里徹底變成一個瘋子。 他最想不通是為什么薛霖要把他關在這里,是為了監(jiān)視?但他到底有什么值得被監(jiān)視的,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也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就在尹宕馬上要一腳踏進精神病的世界時,薛霖在某一天的早上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抱歉,我的安排一定讓你受了苦,但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真正的和平。”薛霖一上來便向尹宕先低了頭,難以想象一個高高在上的Z國議長竟輕而易舉地能向一個平民道歉。 這一來薛霖便直接占了先機,他已經(jīng)道了歉,尹宕便也沒有任何辦法再和他抱怨什么,否則就會顯得自己格外的不講道理,尹宕暫時壓下了自己的不滿,對薛霖說道:“我理解您?!彼nD了一下,又說,“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沒有那么大的抱負,我只是想平平穩(wěn)穩(wěn)地活著?!?/br> 薛霖點點頭,說:“我都明白,但想要平平穩(wěn)穩(wěn)生活的不止只有你一個,我希望你能幫助我,讓所有人都能平平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活在一個真正沒有戰(zhàn)爭和平的世界?!?/br> “所以您把我關押在這里的原因是什么?”尹宕現(xiàn)在每天晚上都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焦慮失眠加上缺乏歸屬和安全感,這令他的精神越來越差,每天早上起來都是頭痛欲裂,他也沒有什么心情再和薛霖搞那些彎彎繞繞,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是關押,而是保護?!毖α卣f。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尹宕微微皺起了眉頭。 薛霖緩緩收起了笑臉,擺出了一副嚴肅的神情,尹宕大概知道接下去的話很重要,便也強迫自己提起精神專注于兩人之間的談話。 “這應該和你的異能有關,你的異能是信息素增強,而信息素是由體內(nèi)腺體所制造并分泌到體外,攜帶強烈信息素的除了體液,還有血液,而你的血液中所帶有的信息素量要比常人高了有百分之二十,并且似乎只會影響因末世而產(chǎn)生的東西。”薛霖一點一點向尹宕解釋道,“具體來講就是將一個異能者和一個普通人放到你的身邊,異能者會受你影響,但普通人只會覺得你分泌的信息素要比平常多了一些,也不會有其他不良的反應?!?/br> “你的一滴血液就能讓異能者瘋狂,根據(jù)精英隊總隊長的報告,你的出血量已經(jīng)達到了足以讓成年人死亡的量,所以直接引發(fā)了一場異能者的大暴動,在研究廳的異能者皆被殃及,死傷慘重。”薛霖露出了遺憾而哀傷的表情。 尹宕聽了這么一長串的話只覺自己的腦袋疼得更加厲害了,他低頭抬手用力地揉著太陽xue,當時他因為失血過多直接休克了過去,根本不知道在那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薛霖所說的“死傷慘重”也只是讓他有些心驚rou跳,卻沒有一點真實感,他說:“怎么會這樣,我根本……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br> “你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瞬想到了什么?”薛霖突然開口問道。 尹宕愣了一下,他僵硬地一點點抬頭看著薛霖,薛霖依舊是溫和友善的模樣,他給尹宕一種古時期的神父的感覺,仿佛會包容一切的罪孽,他動了動嘴唇,隨后干巴巴地說道:“我想……憑什么死的……只有我一個人。” 薛霖說:“你可能是在那個時候因本能而釋放了自己的異能,這一切并不怪你?!?/br> “真的么?”尹宕問道,他雖然沒有真實感,但一想到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道德心便讓他無法覺得好過。 “是的,你的能力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如果運用得當,就能迅速提升異能者的力量并且沒有任何副作用。”薛霖柔聲緩緩對尹宕說道。 在被道德心和善性譴責之時,人會下意識地趨勢著自己去做一件好事,以這件好事所獲得的夸獎和自我滿足來安撫那份折磨自己的譴責,所以尹宕也無意識地順著薛霖,問道:“我該怎么做?” 薛霖笑了笑,說:“明天會有人來采集你的血液,采集完畢之后你就可以離開這個房間,這棟樓是S市最安全的地方,我會給你安排一個休息室,之所以這段時間讓你留在這里是因為A國也發(fā)現(xiàn)了你的不同,我無法確保我們這兒沒有A國的間諜,讓你受苦了?!?/br> 尹宕搖搖頭,他說:“沒事,我理解您?!彼伎剂似蹋S后又說,“那……隱呢?他還沒有回來么?” 薛霖的表情依舊很坦然,連眼神都未曾有一絲的變化,他說:“我不是他的直屬上官,也不太清楚他的任務,抱歉?!?/br> 尹宕低下頭陷入了沉默,薛霖見他失神的模樣覺得自己不好再打擾,便轉(zhuǎn)身離開了休養(yǎng)室。 薛霖走出房間后并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議長室,而是來到了休養(yǎng)室隔壁的房間門口,門口兩邊守著兩個重裝軍人,他們見薛霖走來后恭敬地向他點點頭,接著在門旁的密碼機上輸入了密碼,緊閉的門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摩擦聲,隨即緩緩向旁移開,薛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抬腳往里走去。 房間的設計為沉底式,薛霖跨上一個臺階,低下頭看向了往下凹陷并注滿了水的空間,只見水中迅速滑過兩個黑影,一瞬過后,大片的水花被激起,將薛霖的褲子全部弄濕,然而薛霖依舊面不改色,靜靜地看著那兩個黑影從水下冒了出來。 深色濕漉的微卷長發(fā)黏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只讓人感覺到一種心驚rou跳的美感。 “看來傷口恢復得不錯,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