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 往事難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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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瑞東本能地扯掉蝦尾吃到嘴里,因為蝦rou沾了調好的芥末汁,一驚之下不小心嗆到了,頓時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沖頭頂,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哎呀你怎么吃這么急,趕緊緩緩,那個衛總,咱們要不先去那邊。”主管頓時大感尷尬,連忙對衛凱說道。 但是衛凱已經過去輕輕拍著凌瑞東的背,順手把手里的酒杯遞了過去,凌瑞東趕緊喝了一口,眼睛泛淚地看著衛凱:“謝謝……” 聽到這兩個字,衛凱關切的表情頓時一愣,而凌瑞東略一停頓后緊跟的“衛總”,更是讓他的表情變得復雜難言。 凌瑞東只覺得非常尷尬,但是既然已經出了糗,反倒淡定了很多,他撫了撫胸口,吐了一口氣,滿面糾結,終于憋出一句話:“好久不見。” “是啊……”衛凱抿緊了嘴唇,意味深長地說,“好久不見。” 主管頓時有點驚訝:“衛總,您二位認識?” “我們高中和大學都是同學。”凌瑞東馬上接到。 聽到這句話,衛凱的表情變得更加耐人尋味,如今的他,穿著合身的藏藍色西裝,端著酒杯,氣質沉穩,尤其是當年那桀驁的短發,現在留長了,從一側分到另一邊,不僅在外貌上增加了他的年齡,更因為略長的垂在鬢角的劉海,讓他多了點陰柔,中和了他過于剛硬不馴的臉。 “是啊,我們曾經是同學,后來他出國了,我們就……再也沒聯系過。”衛凱低頭看了杯子一眼,一手托著杯底,一手捏著纖細的高腳杯,動作顯得從容而優雅,隨即抬眸微笑,笑容的角度恰到好處,眼神的弧度十分真誠,和凌瑞東印象中的野性少年大不相同, 而他話語里那個微妙的斷音,也讓凌瑞東不知如何答對。 兩年了,當初重逢衛凱帶來的心潮起伏,還有發現衛凱似乎另結新歡的失魂落魄,都很遙遠了,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凌瑞東用工作填滿了自己的生活,連徐渭都難得能夠得到他的“臨幸”,更別提記憶深處的衛凱。 如今再見衛凱,比起兩年前那個帶著一分“裝逼”氣息的視察太子爺,衛凱看上去也更適應自己的新身份,對于現在的生活也更游刃有余。 “真是好久不見啊。”凌瑞東只能又重復了一遍,隨即一氣脫口而出道,“多年不見,你發展的很好啊,現在都是我老板了,衛總,以后多多照顧啊。”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兒再見面。”衛凱笑了笑,隨即挑起眉,“我記得當時培訓人員的名單是我審批的,好像,沒有看到他的名字啊?” 這句話,是對旁邊的主管說的,主管的冷汗刷地就下來了,不明白衛凱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凌瑞東微微皺眉,同樣不明白衛凱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當時這個培訓可是公司通知的,自己還權衡好久,現在卻這么明顯的否認,是不是太幼稚了,他只好謹慎地笑著回答:“衛總貴人多忘事,當時可能沒認出我吧。” “貴人多忘事……我記得當時我還來公司視察過,也沒見到你。”衛凱帶著親和的笑容,但是這笑容太公式化了,就像練習了很久的一副面具,“可能當時你也,貴人,多忘事了吧?” 衛凱的每個停頓都讓凌瑞東聽得十分別扭,他看著衛凱的表情,心里不禁暗揣,衛凱,不會因為當年的事情生出了恨意吧,那還真是不妙,畢竟他剛剛簽了八年的賣身契,卻賣到了衛凱的名下啊。 只是,當年調教,是你情我愿,后來分手,凌瑞東確然有錯,再后來,凌瑞東看到衛凱已經重新開始,便沒有打擾,凌瑞東自覺雖然虧欠衛凱,但不至于讓衛凱記恨至今,何況既然彼此都已經放下往事各有各的生活,尤其衛凱的身份比凌瑞東高出不知多少,就沒必要非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了吧。 想到這里,凌瑞東覺得干脆挑明吧:“其實當時認出了衛總,我還冒昧地想敘敘舊,后來看到衛總似乎和人有約,我就沒敢貿然打擾,沒想到,這一錯過就是兩年多,今天總算又有緣分見面了。” 衛凱聽了,臉色頓時十分不好,帶著nongnong的質疑口吻:“我和人有約?” 凌瑞東覺得這種質疑十分可笑,誰知道從你車上下來的是誰,來問我干什么:“哈哈,我也不認識那是誰,只能說,貴人多忘事了,哈哈。”他本意是把貴人多忘事當做一個笑話,但是衛凱的雙眸一瞇,那熟悉的憤怒即將噴發的眼神,讓凌瑞東既感到吃驚,又感到陌生,忍不住把頭微微后仰,帶著一分懼怕地看著衛凱。 衛凱同樣沒有料到凌瑞東竟然流露出了這么疏遠的表情,即將爆發的憤怒轉為驚愕,呆滯地看著凌瑞東。 主管早就察覺兩人間的氣氛有些不對,似乎不僅是老同學,更是老仇家,已經給了別人眼神示意,公司的產品經理恰到好處地端著酒湊了過來:“衛總,您好。” “衛總,這是咱們公司的產品經理……”主管邊介紹邊擠進了凌瑞東和衛凱之間,拿身子頂了凌瑞東一下,凌瑞東頓時明白,讓到一邊,很快就混到了一群同事之中,藏到了人群里。 這樣的重逢讓凌瑞東猝不及防,更感覺意外連連,他躲在一角,回味剛才相逢的每一幕,只覺得越來越難以平靜。 當初看到衛凱車上走下了那個氣質相貌如此熟悉的高中生,凌瑞東曾經感到黯然神傷。那讓他再一次意識到衛凱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遠不止是曾經的狗奴可以形容,但也是那一次單方面的重逢,讓凌瑞東以為,衛凱已經放下了自己,有了新的開始。兩年時間,凌瑞東已經說服自己,放下那段過去,努力讓自己祝福衛凱。 而當他覺得自己可以云淡風輕看待那段往事的時候,衛凱卻似乎還沒有輕松放下,更讓凌瑞東感到難過的是,當年對衛凱的傷害似乎太大,以至于讓衛凱至今還記恨著自己。 這種記恨讓凌瑞東愧疚,但更讓凌瑞東感到失望。 他以為,至少,衛凱不會恨自己。 其實他明白自己沒有失望的資格,當初分手,他一人決定在先,后來美國重逢,他和David感情曖昧也是事實,如果放在一段普通的戀愛里,他絕對是個標準的渣男。 但是他心里還有一點小小的希望,因為他和衛凱不是普通的戀人,更是一對主奴,他心中的衛凱,是無論他怎么做,最終都不會記恨他的忠犬,哪怕他做的事,是拋棄。 可今天的事實卻說明,衛凱不僅沒有不在乎,更有著深深的憤懣。 所以凌瑞東心里再沒有那點小小的希望了,他心中自以為是的那點白月光情節,也徹底清醒了,從衛凱對他發怒的那個眼神開始,他們曾經的過往,就此刻下了永遠殘缺的傷痕。他能夠自欺欺人的“放下”,也成了笑話,他以為可以永藏心中的美好記憶,現在成了要被翻開的舊賬,而他欠下的債,終于到了要償還的一刻。 “瑞東,你和衛總是不是有什么過節,不如趁著今天的機會好好和解一下,要不然以后你在公司怎么混啊?”主管對凌瑞東還是很賞識的,趁著衛凱被一群人巴結包圍的當口,來到凌瑞東身邊勸道。 凌瑞東也看出來,衛凱一邊應付著各路人馬,一邊到處尋找,找的恐怕正是自己,而自己,也該面對當年任性的苦果了。 等到衛凱身邊好不容易散了一撥人,凌瑞東端著酒杯走了過去,來到了衛凱面前。 衛凱注意到了側面走來的凌瑞東,向凌瑞東邁了一步,隨即緊抿著嘴唇,站在那里,等待著。 “現在說對不起,是不是太晚了?”凌瑞東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笑容里藏著的不是做作的諂媚,而是直面的勇氣。 衛凱的手捏緊了酒杯,嘴唇幾次顫抖,還是沒說出話來。 “當時的我太年輕了,沒想到會對你造成多么大的傷害。”凌瑞東低下頭,他沒法面對衛凱火一樣的眼睛,“這么多年了,幸好還有機會,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他舉起酒杯,舉到衛凱面前。 然而衛凱卻沒有舉杯,終于從緊繃的牙關蹦出一句話:“你想說的,只有對不起?” “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凌瑞東決然地逼著自己抬頭,“如果你想讓我消失,那我可以辭職。” “你想做的,就是再消失一次?”衛凱的眉頭越皺越緊,怒火在他的雙眸后面積壓,凌瑞東先是皺皺眉,對于衛凱的不依不饒感到不知如何是好,隨即松開眉頭,平靜地讓嘴角抿出一條弧線,等待著衛凱想要的,能讓他滿意的解決辦法。 然而衛凱的怒火竟然再一次生生壓住了,他只是悲涼的笑了笑:“就這些了?” “還能怎樣?”凌瑞東忍不住脫口而出,語氣中的不甘和怨憤,讓凌瑞東自己都不敢相信,話一出口,兩個人同時呆在當場。 凌瑞東看著衛凱的表情,只覺得心亂如麻,只好匆匆說了一句:“今天先這樣吧,我先走了。” 但是他一轉身,衛凱就抓住了他的衣服,凌瑞東錯愕地回頭,就看到衛凱一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不能放你走”的表情,而剛剛他抬高的音量,已經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凌瑞東不禁皺緊眉頭,對著衛凱呵斥道:“放手!” 衛凱幾乎是本能般地放手了,那雙裝滿了復雜情緒的眼睛頓時瞪大,如同一只被主人呵斥的狗狗般無辜地望著凌瑞東。 凌瑞東也察覺到自己的語調帶上了曾經的影子,更因為衛凱熟悉的眼神而不知所措,他想說點什么,最終還是決定先離開這個混亂的場面,轉身快步離開。 在停車場,凌瑞東看到寒風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等在他的車邊,手里捧著一包熱氣騰騰的烤紅薯,不禁停住腳步:“徐渭?你怎么過來了?” 徐渭這周趕上難得的休息,但是凌瑞東今晚有慶功會,擔心自己醉酒,所以沒有讓徐渭過來,準備明天再接他,沒想到徐渭今天就出來了。 “明天有事了,我臨時跟隊長請了假,”徐渭因為是軍校生,周末經常突然有活動或者任務,就要修改出來的時間,每次都要到隊長那里百般求情,凌瑞東知道他出來一次不容易,總是盡量配合徐渭的時間。 “那怎么還非要出來啊。”凌瑞東心里一軟,無奈地笑道。 “我想主人了。”徐渭因為在停車場,所以大著膽子撒嬌道。 隨即凌瑞東的表情就僵硬了,因為停車角度的關系,他此時才看到衛凱氣喘吁吁地從車尾跑了出來,聽到徐渭的話之后,衛凱的表情頓時扭曲了,眼里的怒火終于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