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病房，還有兩個小時動手術。護士給律秋雨檢查了一下身體，瞧見律秋雨緊繃的臉，說道：“先生，不用這么緊張的。無痛人流，只當是睡一覺就好了。”

    小護士出去帶上了門，她在走廊上看到兩位匆匆路過的人，貴婦人身上傳來好聞的香水味，小護士忍不住多回頭看了一眼，見這急匆匆的兩人徑直朝著律秋雨住院的病房走去。

    律秋雨在護士出去之后就緊張的咬手指頭，沒幾分鐘，他聽到門口的動靜，以為是小護士又來了，抬頭看到一張貴氣的臉，眉目清秀，和李鳴頗有幾分相似。

    “律哥，你在這里啊。”劉武見到了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律秋雨認識劉武，但是對劉武身邊的婦人確實陌生的很，不過他猜的八九不離十，那人正是李鳴的老媽。

    上來也是著急匆匆，李mama將散開的頭發(fā)往耳旁后面捋，看到穿著病服的律秋雨，目光落律秋雨身上，這年輕小伙子淡定，眉目柔和，性格內斂。

    李mama溫柔一笑道：“你好，我是李鳴的老媽，你就是律秋雨對吧？”

    律秋雨驚訝伸手，“我是……”

    “哎呀，你們兩位是律先生家屬么？”小護士又竄進來道，她剛剛還想說律秋雨怎么沒有家屬來照看，這下來了個四五十歲的婦女。

    小護士對婦人道：“病人還有兩個小時動手術，出來麻藥沒消退，可要你們照顧了。”

    “謝謝小護士了。”李鳴老媽道謝，護士靠近婦人，見婦人一臉好說話的樣子，說道：“你長的好像李氏集團的夫人啊，我之前在報紙上見過。”

    李鳴老媽被認出來也鎮(zhèn)定自若，笑道：“可不是有很多人都這么說我么，我還問了我老媽，她說我沒有個失散多年的姐妹。”

    小護士歪頭想想也是，真的李氏集團的夫人，怎么可能出現在她們小小的三甲醫(yī)院。也沒多待，走了。

    病房里面又只有他們三個人，律秋雨面色尷尬，看看劉武，又看看李鳴的老媽，他心里很高興李鳴沒有來，李元山說出來的話，果然一定會照做。

    李鳴老媽往律秋雨小腹上做了短暫的停留，律秋雨下意識的手心出汗，手握成拳，他張嘴道：“李夫人，你找我來有什么事兒么？”

    李mama說話之前先對著律秋雨彎腰四十五度，頭低下來道：“對不起，我替李鳴道歉。”

    劉武不好插手李鳴的事兒，站的老遠看著窗外。律秋雨見堂堂一集團夫人毫不猶豫的就能對他這個素未謀面的人彎腰道歉，他也沒什么氣發(fā)，心里除了認自己倒霉更多的是身心疲憊，為了動手術，他肚子還餓著呢。

    律秋雨抿唇，說道：“李夫人嚴重了，要向我道歉的人不是你。”

    “是我沒有管教好兒子，我會讓他親自向你道歉。”

    律秋雨別過頭，不去看李夫人，口氣生硬：“不用了，我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他。”

    李夫人要說出的話堵在嘴邊，她回去真該讓老公好好的看看，將自己兒子過度放養(yǎng)，結果就鬧出這么一檔子的鬧劇。

    終歸是鬧出了一個小生命，還得她頂著老臉面去向別人道歉。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動，李元山這邊剛掐著時間放李鳴自由，律秋雨那邊已經從手術室出來了。

    李鳴急匆匆拖著傷腿趕回劉武說的醫(yī)院地址，律秋雨正躺在床上，嘴唇煞白，眼皮耷拉著，一口一口喝著醫(yī)院的粥。

    李鳴一圈一拐的走進病房，捏著律秋雨的肩膀，紅著眼睛急切問道：“孩子，孩子流掉了么？”

    “沒了。”律秋雨冷冷的吐出這兩個字。一旁李mama急忙招呼劉武去拉開李鳴。

    李元山派過來的保鏢也沖進來一左一右架住李鳴，李鳴在聽到孩子沒了兩個字，他是頭一次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件最寶貴的東西，他的腿老爸挨了一棍子，聽到律秋雨的話后，又是一棍子，直接打在了他的心上。陣痛加上難以呼吸，他以前施加在律秋雨身上的傷害，盡數反彈在他身上。

    李鳴被李mama讓人拉扯走了，律秋雨有氣無力，放下勺子，雙手捂住眼睛，道：“李夫人，謝謝你，麻煩你也出去吧。”

    房門咔嚓關上，律秋雨閉上眼睛，剛才李鳴的怒吼的聲音簡直要震碎他的耳膜，眼前浮現李鳴方才要吃人的表情，他自嘲的一笑，對著空氣喃喃道：“人渣是不配擁有孩子的。”

    沒了李鳴在自己身邊打擾的日子。律秋雨風平浪靜的住了一天醫(yī)院，醫(yī)生告誡他最好是住院多觀察幾天，律秋雨只是搖搖頭，他已經不想在醫(yī)院過下去了。還有幾天就是春節(jié)了，他不想面對冰冷的墻壁。

    李氏夫婦約他出來見了一面，律秋雨坐在酒店包廂房間，頭一次和李元山這種富商精英坐在一起，緊張壓力的大氣也不敢出。李元山對于出面替兒子道歉這事兒，也是拒絕的，奈何他磨不過老婆的軟磨硬泡，客客氣氣的對律秋雨道歉。

    “律先生，這卡里有不少錢，還希望你收下。”

    律秋雨看看那卡，又看看面前的李氏夫妻，李元山從始至終都板著臉，沒說幾句話，倒是李夫人對這件事兒，從始至終都持著虧欠內疚的態(tài)度，律秋雨伸手推回卡道：“李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缺錢，也沒什么特別花錢的愛好，我還希望這次之后，你們能讓李鳴別再來sao擾我的正常生活。”

    “那是自然。”李mama伸手拉拉李元山的衣服，道：“我回去就叫他爸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頓，只要他來sao擾你，你隨時可以給我們打電話。”

    律秋雨斜眼想到那次李鳴一瘸一拐的樣子，應該是腿傷著了，越是有名的人越注重自己好名聲，李氏夫妻說話一諾千金。律秋雨相信，這次他真的自由了。

    滬市的溫度一天比一天冷，律秋雨一大早醒來，伸手抹開霧蒙蒙的窗戶，驚喜的看到窗外一片雪白。小區(qū)道路一層薄薄的積雪，天上還紛紛揚揚繼續(xù)灑落。

    真是難得在滬市看到一場雪啊。

    律秋雨打開手機，收件箱出現好幾副短信提示，老家不經常聯系的親戚都來給他發(fā)了祝福，還有李氏夫人也給自己發(fā)了祝福短信。

    李氏夫人是個溫和的人，在醫(yī)院的時候也尊重他的選擇。

    律秋雨一一回復了短信。

    李秀寶發(fā)短信過來道：“律哥，新年快樂。你過年回老家么？”

    律秋雨想了想道：“不回。”

    “那，你來我家里過春節(jié)么？我奶奶可念叨你了。”

    “好。”

    律秋雨本身也是沒地方去，李秀寶家里就一老人，他過去也沒什么不適合。

    驅車往李秀寶家的方向去，律秋雨完全沒注意到跟著身后不遠處的一輛大眾汽車尾隨著自己。

    律秋雨順道買了兩三袋補品，李奶奶看到律秋雨斯文樣子，心底喜歡的打緊，她是知道李秀寶對律秋雨有好感的，她也快是半截入土的人，心心掛念的是給自己的孫子找個好去處。

    本來是邀請律秋雨來家里吃頓飯，后面儼然成為一個相親會，奶奶抓著律秋雨的手，就差這么臨門一腳將自己孫子往律秋雨身上塞。

    李秀寶臉色憋得通紅，打斷自己奶奶再繼續(xù)追問律秋雨家底，律秋雨笑笑說道：“奶奶高興，由著她去吧。”

    李秀寶找個空當單獨拉律秋雨出來，滿臉的歉意道：“律哥，真是對不起啊。”

    “沒事兒，老人家嘛，新年難得這么高興。”

    李秀寶聽到律秋雨貼心的話，眼前的男人耀眼溫和，像是一束暖陽。李秀寶心下感動，嘴巴緊張的要說出口的話，被一陣鈴聲打斷了。

    律秋雨去一邊接電話。

    “喂？”

    電話那邊是一陣的沉默，律秋雨看著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只當是別人打錯了。

    但是律秋雨聽到電話一端傳來的沉重呼吸聲。

    “律哥，新年快樂。”

    律秋雨被著清脆的少年聲音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是李鳴的聲音。

    律秋雨拿著電話的手一緊，他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抬眼看著窗外小孩子踩雪的輕快身影，律秋雨調整好呼吸回道：“李總，同樂。”

    李鳴那邊跟著說道：“你現在和誰在一起？”

    “這是我的私事兒。”

    李鳴沉默三秒，開口道：“律哥，我現在住院，你能過來看我么？”

    律秋雨閉眼開口，語氣平淡：“我們已經沒關系了。順帶說一句，住院的滋味好受么？”

    “不好受。”李鳴貪戀律秋雨的聲音，即使律秋雨對他說不好的話，他也舍不得掛斷。

    “不好受你也受著吧。”

    律秋雨對李鳴說恨談不上，說愛也沒有，他們兩個都是被一股子的任性擰巴在一起。現在李鳴不能對他為所欲為了，律秋雨需要找回自己的生活。

    律秋雨說完果斷掛掉電話，他一時沒舒展眉目，李秀寶見他心情不好的樣子道：“律哥，誰打過來的電話啊？”

    “親戚。”

    律秋雨緩和面容，問李秀寶道：“對了，你剛才是不是和有什么話對我說？”

    “沒。”李秀寶頭搖的像撥浪鼓，本來要說出來的話，全部被消化進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