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趙搏揚聞言微微一怔，心想秦二公子出身名門，我怎能和他相提并論？小亭這孩子，說話也不知道個輕重。

    誰料李代嘉啊的叫了一聲，急道：“那句話是秦守晏自己說的，他自吹自擂可不能算數，我才不會最愛他呢……”看了一眼趙搏揚，眼神中又是羞澀，又是喜愛。

    趙搏揚愣了愣，忽然想起李代嘉曾說過“你是我的王妃”，不由面色微紅，心神蕩漾。

    蔣仙亭則笑道：“非也，非也，那位桃花眼小姐是嘉哥哥的夢中人，又不是真的秦二公子。她在你夢里說的話，實際就是你自己的心聲呀?！?/br>
    李代嘉吃了一驚，本想矢口否認，卻無從反駁。

    他心里亂成一團，暗暗想著，如此說來，我早已把秦守晏和趙搏揚放在一個位置上，只是不愿意承認？

    但我為何不能直面這份情感？

    啊，是了，夢里那位桃花眼小姐也說過，因為我就是喜歡秦守晏對我窮追猛打，為我爭風吃醋，所以才一直吊著他……

    可我這么做，對秦守晏豈不是很不公平？他心心念念只想做我心中的第一位，卻不知我早已把第一位許給了他……

    一時間，慚愧、羞窘、驚慌、遲疑等萬般情緒涌上李代嘉的心頭，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蔣仙亭打量李代嘉的神色，疑道：“嘉哥哥，你怎么不說話啦？”他本意是逗李代嘉開心，沒想到歪打正著說中了李代嘉的心事。

    李代嘉回過神來，忙道：“我這個夢，你們可千萬不能讓秦守晏知道，否則……否則他的氣焰就要沖到天上去了！”

    蔣仙亭大吃一驚，說道：“嘉哥哥，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真的這么喜歡秦二公子？那趙大哥——”

    李代嘉一把捂住蔣仙亭的嘴，說道：“你這小子，什么時候學得這般伶牙俐齒？你別再問我啦，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的把秦守晏當成了第一位，那你趙大哥必然和他并列第一，絕不會落到第二位去，你心里有數了嗎？”

    蔣仙亭瞪大眼睛，忙不迭點頭答允。

    李代嘉這才松開手，心里又有些過意不去，順手在蔣仙亭臉上摸了一把，問道：“弄疼你了嗎？”

    蔣仙亭一言不發，霍地站起身來，快步奔出臥室。

    李代嘉急道：“小亭，你惱了嗎？我這就給你賠不是！”正要起身去追，忽然趙搏揚從背后抱住了他。

    李代嘉回過頭來，只見趙搏揚呼吸急促，心緒激動，鳳眼情意綿綿，神色歡喜無限。

    李代嘉臉色一紅，說道：“我說我把你當成第一位，你就這么開心嗎？難道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好吧，我沒說過，那是我不好……但你妄自菲薄，就是你的不對了?！?/br>
    趙搏揚笑了笑，低頭吻住李代嘉的嘴唇。

    李代嘉心里還惦記著蔣仙亭，口中嗚嗚叫了兩聲，想要掙開，但覺趙搏揚的舌頭探入自己口中，胸肺間充滿他那雄渾的男子氣息，一時間神魂蕩漾，難以拒絕……

    趙搏揚感到李代嘉的身子軟成了一灘水，心中更起憐愛之意，雙手捧著李代嘉的臉頰，吻得無比濕熱纏綿。

    一吻終了，兩人含情脈脈注視彼此，心意相通，柔情萬般。

    忽然背后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兩人回頭望去，卻是蔣仙亭興沖沖奔回房中。再定睛往蔣仙亭身上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蔣仙亭不知從哪兒來討來一條對襟襦裙，大大方方穿在身上，頭發還挽成雙髻，笑嘻嘻說道：“嘉哥哥，都怪我剛才嘴笨惹你生氣，我扮成你夢里的模樣來給你賠不是了，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李代嘉見蔣仙亭身量高挑，模樣俊俏，眉眼中還有三分英氣，只覺得夢境成真，又驚又喜，上前握住他手，說道：“小亭，你待我最好不過，我怎會生你的氣呢？我還怕你著惱了呢。呵，你這副樣子可美得很吶！”

    蔣仙亭大喜，說道：“嘉哥哥，原來你喜歡我這么打扮嗎？我mama從前教過我彈琵琶，等回到京城，我就穿了女裝，天天彈琵琶給你聽?！睂⒗畲伪霊阎?，又低頭拿臉頰不住磨蹭李代嘉的臉。

    李代嘉登時眉開眼笑，蔣仙亭的生母白詩瑤是才貌兼備的歌姬，才會生出這么一個俊秀少年……

    蔣仙亭斜眼瞥見趙搏揚站在一旁，又靈機一動，說道：“趙大哥，你剛好穿了一身黑衣，要不要也扮成嘉哥哥夢里的女刀客模樣？你快把頭發放下來，我來給你梳頭呀?！?/br>
    趙搏揚大吃一驚，連連擺手搖頭，心想蔣仙亭年紀小穿女裝才好看，自己這副身板樣貌，若是扮成女子，豈不是貽笑大方？

    李代嘉難得見趙搏揚如此害怕的模樣，心中起了逗弄之意，嘿嘿笑道：“趙搏揚，反正也沒有外人在場，你就穿了女裝給我看看好嗎？”

    趙搏揚又急又羞，立即轉頭逃跑，李蔣二人前后圍堵，三人在房中你追我趕，歡聲笑語，好不快活熱鬧。

    卻說其后兩日安然無事，轉眼間就到了戰書規定的十日之期，遼國并未派使者前來歸順，便是要打仗的意思了。

    秦克陣派了探子刺探消息，探子回來稟報，說道蕭聞道已經集合契丹軍隊，但西夏只派出三千士兵支援。

    蕭聞道本指著讓西夏人打頭陣，自然大為不滿，又命令西夏增加支援，西夏方面遲遲沒有回音，蕭聞道恐怕料到盟友要反水，便喝令軍隊整頓，兀自等待那或來或不來的援兵。

    秦克陣聽罷情報，又與西夏皇帝傳信溝通，便拿定主意，當即調集三萬秦家軍士兵，浩浩蕩蕩往大遼齊州城開去。

    蕭聞道倒是沉得住氣，備足糧草，關上城門，把齊州城守得固若金湯。

    但秦克陣可是攻城老手，當即命令秦家軍在齊州城外安營扎寨，每日派人撞門喊陣。

    蕭聞道對此毫不理睬，端的是不動如山。

    秦克陣又將耶律順和蕭千音捉到陣前示眾，雖無羞辱之舉，但守城軍士望見本朝帝后雙雙落入敵人手中，軍心豈能不變？齊州城內登時鬧得人心惶惶。

    蕭聞道見女兒女婿顏面掃地，勃然大怒，立即派人翻出李代嘉在獵宮用過的枕頭被褥，掛在城墻上招搖展示，又找了幾名伺候過李代嘉的太監宮女，站在城頭之上，大聲宣揚李代嘉受了契丹皇帝寵幸，卻以怨報恩的無恥之舉。

    但一來，李代嘉并未隨軍出征，契丹人的羞辱謾罵絲毫傷不到他；二來，秦克陣早已囑咐過麾下士兵，絕不可輕信契丹人一面之詞，秦家軍都以為這是契丹人信口胡謅，哪里會信？

    豐遼兩軍于是對峙數日，偶有沖突，死傷甚微。

    不日西夏皇帝亦派來一萬士兵參戰，正大光明加入秦家軍的隊伍。

    蕭聞道手里還握著西夏皇帝的妻兒老小，見到西夏人反水，本欲殺他幾個皇子公主揚威，但自己女兒女婿都握在漢人手中，投鼠忌器，怎敢輕舉妄動？

    又過數日，蕭千音臨盆分娩，產下一女。

    秦克陣命她修書一封傳給蕭聞道，信中寫道漢人要把她母女送去西夏做質子，求父親服軟歸順大豐。

    蕭聞道看罷書信，再也無法忍耐，派出一支奇兵，命令他們殺進敵營奪回女兒。

    但秦克陣早有防備，蕭聞道連派數支奇兵，全部有去無回。

    這時，契丹文武百官又一齊上書，請求蕭聞道與漢人和談。須知當初大遼攻打西夏，已經虧空國力，眼下再不能和漢人大動兵戈了。

    蕭聞道一生心血，鬧得慘淡收場，淚灑朝堂，終于認命。

    他又想蕭千音即將去西夏做質子，若是遇到危險，多個孩子多個依仗，于是與朝中元老商議之后，便下旨冊封蕭千音長女為契丹長公主，賜名耶律明珠，只因耶律明珠在敵營出生，命帶不祥，因此又從公主降為郡主，且終生不許返回契丹皇宮。

    這一套說法雖然合情合理，但只要知道耶律明珠是私生女的人，都能明白蕭聞道的用意：他是不愿這私生女返回皇宮爭權奪利，或者混淆皇室血脈，這才貶她為郡主。

    好在當今世上，只有寥寥數人知道耶律明珠的身世秘密。西夏皇帝原本只想要一個人質，沒想到人質從一變作二，白白撿了契丹皇后和契丹郡主回去，不由龍心大悅，連派數名親信來前線向秦克陣道謝，又暗示秦克陣快點交人。

    彼時蕭聞道也派來使者，表示契丹愿意歸降和談，于是秦克陣做東，三國使者在秦家軍軍帳內會面談判。

    契丹人仍然不愿向漢人俯首稱臣，但同意每年上交歲貢年賦，錢財物資異常豐厚，秦克陣便即答允退兵。

    至于人質之事，契丹人則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為了換回天子耶律順，不得不向漢人繳納無數金銀牛羊，幾乎搬空了整座齊州城。

    蕭聞道又唯恐女兒在西夏受辱，不但向西夏朝廷送去金銀財寶，還挑了西夏皇帝的一子一女送還西夏，以示修好之意，私下里更是竭力賄賂西夏使臣，請求對方好生照顧蕭千音母女。

    蕭聞道還擔憂女兒水土不服，便派人整理出女兒的常用衣物，又選了數名侍女奴隸，一并送往西夏，阿莫帖亦在其中。

    三方商議數日，協定條約之后，西夏使臣就攜了蕭千音母女及親隨回國。

    耶律順亦回歸大遼。他臨走時，秦克陣迫著他簽訂文書，要他每年親自來大豐參拜上供，不得貽誤，如若偃蹇不應，則大豐立即出兵征討。

    此番三國對峙終于收場，契丹是兩頭受氣，賠錢賠人，豐夏則各自滿載而歸。

    秦家大軍出征時還是暮春時節，待到凱歌回城，已是夏末秋初。

    這一夜風清氣順，明月將盈。

    陽關城內熱鬧得好似過年一般，將軍府中則大擺慶功酒宴。眾人喜氣洋洋，歡飲慶祝，快樂非凡。

    秦克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滿頭白發又有復黑征兆，更顯得容光煥發，精神奕奕。

    李代嘉見大豐順利驅除敵人，心里十分歡喜滿足，但在席間東張西顧，怎么找也找不到秦守晏，于是問道：“大將軍，怎么你弟弟今夜不來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