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輕舟還未來得及阻止，左晚衣已走上前。

    左晚衣驚鴻一督，少女的美麗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難得地生不出褻俗之意。他閱女無數，卻未見過這麼古怪的少女。少女明明是正氫芳華，卻莫名有種老嫗的氣質，身上還散發一種壓迫感。

    她身旁坐著的老者一身浩然正氣，年紀雖大，卻有股不輸年輕人的精神勁。老者朝他儒雅一笑，他就好似被人按著頭一樣，不由想彎腰行禮。直覺敏銳的他猜這個老者應不是尋常人物。

    “師傅！這位公子乃禮部侍郎左大人。”秦輕舟焦急地喊了一聲。他隨即立即告知師傅段玄璟的身分。

    秦輕舟并非忘了段玄璟微服巡視，不小心把二人身分說漏嘴。只是若他剛剛不喊出段玄璟的真實身分，威攝住師傅的話，二人應會被師傅滅口。

    老人聽了，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而少女則一臉平靜，波瀾不驚。

    “輕舟，原來這位是你的師傅。你特意瞞著我們來這里就是為了見上你的師傅？”　段玄璟好奇地盯著老人。想到秦輕舟從不透露習武之事，明了他不愿被人知道師傅的身分。

    “皇上，請饒恕我欺君之罪。”秦輕舟立即跪在地上，俊臉上滿是懊悔。段玄璟也沒太介懷，著他快起來。他著實喜愛秦輕舟，心中對他只會起了維護之意。

    “老夫乃清平的掌門林秀慕。”老者不卑不亢地說。

    段玄璟細嚼他的名字，不由想到“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一旁的左晚衣則按捺不住驚訝，出言恭維。

    “想不到晚輩能見到武林的風云人物。名師出高徒，有如此厲害的師傅，無怪秦大人的功夫這麼俊。”他雖不是武林中人，可是亦常聽聞林秀慕的本事。

    “秦大人武藝超群，出神入化，朕十分倚重他。”段玄璟至今仍忘不了秦輕舟擊退刺客時展露的身手，深不可測，如殺星下凡。

    林秀慕笑納美言，正視段玄璟的雙目，眼神閃爍。

    “這位也是清平門人嗎？”段玄璟瞟到少女。自從入了廂房後，少女的視線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烏夫人無門無派，只是老夫的友人。”

    友人？兩人看上去彷如祖孫，怎麼會是友人。難不成少女練了讓人容顏不老的武功？

    烏夫人突地站起來，走到段玄璟面前，一臉嚴肅，眼睛注視著他的脖子。

    秦輕舟皺起劍眉，若烏夫人欲對皇上不利的話，他定會出手。

    “皇上，你被人下了蠱。還是非常不好的蠱。”

    烏夫人唐突的直言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蠱？”

    蠱乃是傳說之物，怎可能出現在他身上？

    秦輕舟向林秀慕拋出求助的眼神，林秀慕以眼神示意，著他信任烏夫人，靜觀其變。

    “皇上莫急著否定，讓我把蠱抓出來讓你細瞧。”

    烏夫人繞到段玄璟身後，就要伸手碰他脖子後的發絲。

    “請容我撥開你的頭發。”

    “等一下！”秦輕舟立馬就沖上前，雙眼赤紅，聲音激動。眼里的狂熱讓烏夫人也不禁倒退一步。　“烏前輩，皇上的龍體豈可隨意讓外人碰觸。讓我來吧！”

    輕舟真的太有心了，如此擔憂朕的安危．．．

    段玄璟點頭，秦輕舟便輕輕執起發絲，臉上因興奮而微紅，手指也微微發抖。

    好久沒碰到皇上了．．．皇上的頭發真的好漂亮．．．摸起來，就像絲一樣光滑．．．還有淡淡的香氣．．．好想湊近大口大口地吸．．．這次路途上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撿起他的發絲收藏．．．

    脖子好白．．．想咬一口．．．這不是左大人留下的吻痕嗎？我也想光明正大地留下吻痕．．．

    “找到了。皇上的脖子後方正有蠱蟲留下的痕跡。”

    烏夫人冷冽的聲音把秦輕舟喚醒過來。如玉肌膚上的一點嫣紅透著詭異的美感。

    “可是，一顆小紅痣也不代表有蠱蟲。”

    烏夫人不回答，打開一個琉璃瓶子，頓時草藥的清香四溢。

    一嗅到香氣，段玄璟便感到脖子後方的刺痛愈加強烈，就好似有東西急著鉆出來，在體內焦急撞擊。突然，痛楚消失，然後，就聽到微弱的翅膀拍打聲。

    “有、有蟲子飛出來了！！！！”左晚衣大呼大喊。

    段玄璟一轉頭，就見有東西飛快沖入瓶身，烏夫人利索地把木塞合上。透明的瓶身里有一只米粒般大的胭脂色飛蟲撞來撞去。

    “皇上．．．微臣親眼看到那只蟲子是從你的脖子鉆出來的。”左晚衣因震驚過度，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這究竟是甚麼？”段玄璟倒抽一口氣，終於相信少女的話。

    “此蠱名為虛妄蠱，需要一對雄蠱與雌蠱才能發揮功用，你中的是雌蠱。被下雌蠱之人，會生出幻覺，眼里只能看到愛慕之人，讓人陷入情欲之中。愛慕愈強，蠱的控制力愈厲害，甚至會改記憶，讓人不會對不合理之事生疑。”

    眼里只能看到愛慕之人．．．這不就跟自己心病的癥狀吻合嗎？

    自己原來不是生了心病，而是被人下了蠱！？

    段玄璟臉色慘白，一陣暈眩。他艱難地開口，聲音顫抖。

    “．．．誰．．．是誰敢對朕下這樣的蠱？可有法子查出是誰下蠱嗎？”

    “皇上的情況太罕有了。雌蠱一般是下在女子身上，而雄蠱則寄宿在男子陽物中。因雄蠱需要生氣，會藉著與雌蠱宿主交合，從雌蠱宿主掠奪過來。皇上的情況有點古怪，依我所見，皇上生氣似乎沒有減少，但雌蠱顏色太深了，就好似已被雄蠱多次cao控．．．”烏夫人本以為皇上乃男子，不可能與男子交合。就算是幻景中，若愛慕的女子生出陽物，任誰都會覺得古怪吧？所以他的生氣沒減少是正常的。可是，皇上眼中的怒火讓她明了他定是已中幻覺。

    左晚衣想到自己與皇上常有肌膚之親，怕被誤會為下蠱之人。

    “是不是只有與雄蠱宿主交歡才會失去生氣。與他人交歡是無害的？”

    “沒錯，常人與雌蠱宿主交合無礙。但是雄蠱宿主的陽物入體後，雌蠱宿主的生氣便會流失。頂多交合十次，雌蠱宿主便會因失去太過生氣而亡。”

    有了這一番話，左晚衣便安心了。他可是與段玄璟鉆研過洞玄三十式的男人，所以他絕不可能是下蠱之人。

    但是，他心里也有了迷惑。難道皇上除了容知秋這個太監外還有其他情人。

    “蠱有可能會失效嗎？雌蠱宿主怎樣才能擺脫cao控？”

    “是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雄蠱因為缺乏生氣而變得衰弱。”

    “．．．所以到底怎樣才能查出雄蠱宿主的法子？朕必須要找出下蠱之人。只要前輩相助，朕必會報以豐厚的賞賜。”段玄璟臉上有一抹狠色，散發出殺伐決斷的帝王霸氣。

    有人利用了他對桂青宴的情感，讓他做出種種不知廉恥之事，勾引眾多臣子。

    就算他因此錯有錯著與知秋互表心意，他也不會忘記之前的痛苦和絕望。

    他當時以為自己真的要步上母親的後塵，成了yin亂放蕩之人。自小，他就一直被眾人提醒他是妖妃之子，他一直努力擺脫這個枷鎖。他以為自己最終敵不過血緣，心里有多自責，有多厭惡自己！

    這是第一次，段玄璟如此憎恨一個人。他盤算找到那人後，定不能給他一個痛快，把那人送去京務廠拷問時，自己必會在旁觀看。

    怒火讓他的思緒更清晰，他思考著那人的身分。最有嫌疑的就是所有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人。現在至少左晚衣和秦輕舟都可被排除。

    “皇上把雌蠱給我，我已心滿意足了，不用其他賞賜了。”

    烏夫人又拿出一個琉璃瓶，讓里頭毛茸茸的銀色蟲子與雌蠱接觸，然後她又召回銀蟲入瓶。

    “皇上貼身帶著這瓶子吧，若果雄蠱宿主在附近的詰，這尋侶蟲會有激烈的反應。”

    段玄璟緊握瓶子，打量著銀蟲。若非親眼看到一切，他斷以為蠱只是山野傳說。

    蠱的威力，如此強大，如此恐怖．．．

    經歷這一切後，段玄璟也沒有食欲，便要回客棧。他讓秦輕舟留下，師徒得以一聚。

    “謝過烏夫人出手救了皇上。”

    “不用言謝，我也只是為了拿回虛妄蠱，順便幫他一把。

    “這．．．我．．．”秦輕舟吞吞吐吐，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若果我現在給皇上下纏絲蠱的話．．．可會傷了皇上的龍體．．．”

    “纏絲蠱可沒有虛妄蠱可怕，并不以生氣為食，對宿主沒有影響的。你身上不也有數只蠱，不也安然無恙。”

    “想不到你這麼大膽，打算對皇上下蠱。我還以為你是要把蠱用在情人身上。你果然能成大事之人。”林秀慕滿意一笑。

    “前輩，剛剛用來引蠱的香瓶，可否也給我一個？若有需要，我也能親自除蠱。”

    烏夫人爽快地丟了一個瓶子給他，然而秦輕舟欲言又止。

    “你還有甚麼話快快說出來！”

    “晚輩還有一個疑問．．．若果兩個人身上有不同的蠱，有肌膚之親的話，會不會有任何壞影響。”

    秦輕舟說完後，林秀慕和烏夫人都直瞪著他。廂房靜得只能聽到眾人的呼吸聲。過了良久，林秀慕才回過神來，吞咽口水。

    “你與皇上有．．．肌膚之親？”

    “．．．誰是承歡者．．．”烏夫人一直冷漠的臉容終於有一絲裂痕。

    “．．．不是我．．．”

    聞言，林秀慕瀟灑一笑，樂得用折扇重敲桌子。

    “你一向一本正經，循道不違，終於干了一件合我胃口的事。我的徒兒干了天下第一人！真了不起！你果然非池中物，乃天選之人。”

    正派之人必會對這龍陽之事不屑，但是林秀慕卻不以為然，甚至感到高興。想到秦輕舟能以此拉攏皇帝，對圣教雄起必成助力。

    烏夫人這才明白為何皇帝會如此憤怒，看來他曾受到cao控，雌伏人下。

    “你不必多慮。一般來說，大部分的蠱都不會有影響．．．只有一種蠱會給你身上的重血蠱帶來影響，而且還會是好的影響。不過，那蠱應已滅絕了。”烏夫人瞄一瞄林秀慕，林秀慕眼睛黯然，似是在回憶往事。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你在皇上身邊，應有機會遇到雄蠱之人，到時請你把他帶給我。”

    “我可以給你屍體嗎？”　秦輕舟知道所有與段玄璟交合過之人。想到其中有人對段玄璟下毒手，他就不由起了殺心。

    “．．．你莫生事。我會帶他回去接受一族的制裁。”

    秦輕舟憤憤不平，然而，暫不能與她反目，只好答應，恭敬告別後，留余下林秀慕和烏夫人在廂房內。

    “皇上好生面善，老夫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過他．．．但是他應一直在京城之中，怎會見過面？”

    “你應是想得太多了。不過，你的徒兒也真有本事．．．”

    “對對對，老夫以為自己已經離經叛道，想不到他青出於藍。我必須告知其他三個人。他們一定也會大吃一驚！”　林秀慕自豪地搖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