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夜，早晨的那場雪出奇的大，街上厚厚的一層積雪，環衛工人一起忙活了一個下午，方才清掃完車道的積雪，繁鬧的城市在這寒冷的大雪下，也變得安靜，此時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商店也都打烊，只有兩道在路燈下忽長忽短的影子沿著小道緩慢走著，掃了雪的車道偶爾有車輛小心經過。

    曲小喬低頭看著路上厚厚的雪，一步一步小心踩著腳下快超過他腳踝的積雪，皮鞋在雪地里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滴嗒。＂

    短促的水滴聲悶悶的透過厚實的布料傳出來，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是信息提示聲，清新簡單的雪人桌面中間是一條微信信息。

    [02.16 11:36]

    [曲阿姨 1分鐘前 :]

    [小喬寶貝，很晚啦，怎么還沒回來？]

    [公司加班嗎？]

    [很忙，就不用回信息啦，注意身體哦。 ^_^ ]

    ＂喬姐，是伯母嗎？＂旁邊憋了一路沒說話的人，終于忍不住說點什么，試圖打破這尷尬了一路的氣氛。

    曲小喬靜靜看著屏幕，輕吐一口熱氣，霧模糊了視線，空出一只手推開旁邊湊過來的腦袋，纖長自然上翹的睫毛輕扇，專注的看著手機，手指輕點屏幕打字回著什么。

    ＂孟州，別鬧。＂聲音算不上好聽，沙啞低沉的中性音。

    但在孟州耳里，卻很有威懾力，他安靜下來站在旁邊看著眼前的長發女子，心里緊張的反復琢磨著三年前就想說的話，他打算今天告訴近在咫尺的他心愛的人，哪怕被拒絕，他也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想到成功以后的情形，才步入大學的剛成年的少年，臉不禁一熱，嘴角抑制不住揚起，即使知道這只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心里也好開心啊，止不住的激動。

    孟州搓了搓熱熱的臉，吐了口氣做了番心里建設，再去看心上人，心上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收好手機，正插兜看著他這邊。

    兩廂眼神對上。

    ……

    對視只是短暫幾秒，曲小喬看著對面突然轉過身蹲在地上兀自害羞的孟州，無奈嘆氣。

    ＂孟州，叫我出來，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啊…嗯，小喬，我，＂孟州轉過身看向曲小喬，緩緩吐了口氣。

    ＂……我喜歡你。＂＂滴！——＂一輛跑車好巧不巧的經過鳴笛，伴隨著呼嚕呼嚕的發動機聲漸漸遠去，而那句話剛好被掩蓋住。

    孟州很心塞，但又不知道該怪誰，再開口時，剛剛的勇氣已經不知去哪了，看著眼前沉默看著他的曲小喬，張了張口還是不想放棄。

    ＂那，那個，小喬，我其實一直，額，那個，一直，一直喜…＂

    ＂滴！——＂又是一輛貨車經過。

    ＂該死！＂孟州一腳踹在旁邊的路燈桿上，那一直忽閃的燈光不閃了，暖黃的燈光下兩人的影子近在咫尺，卻并不相融。

    孟州抿緊唇，只覺得老天為什么偏偏在這時捉弄他，但再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偷眼看對面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安靜的心上人。

    曲小喬自始至終都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對面的青澀少年從精神抖擻到焦躁到無力，最后就那么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

    ＂其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哈哈哈，小喬我送你回去吧，伯母該擔心啦。＂

    ＂你喜歡我。＂突兀的沙啞聲打斷了孟州想要退縮的話，看著孟州再度張口，曲小喬不打算他繼續說下去，＂很抱歉，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愛意。＂

    孟州心情起起伏伏，看著眼前依舊溫柔的看著自己的曲小喬。

    ＂我不會放棄的，我知道小喬你不會那么快同意，我會向你證明我是最適合你的。＂

    ＂孟州，你以為，我是男人還是女人。＂曲小喬安靜地看著對方。

    寂靜，然后是孟州干笑聲，

    ＂當然是女人啊，喬姐，你不會為了拒絕我竟然要說自己是男的吧，那也太過分了，我只是喜歡你而已，沒必要這樣的對吧，啊，對吧。＂孟州對上曲小喬深幽的瞳孔，止不住的心慌，越是心慌，話越多，試圖阻止曲小喬繼續說下。

    ＂吶，夜深了，走走，我送你回家，你一個弱女子太不安全了，這個話題下次聊吧，哈哈哈。＂

    ＂我是男人。＂這句話成功堵上了突然啰嗦起來的孟州的嘴，曲小喬看著眼前少年，狠心的打破他的幻想，＂就算一開始錯認，后面你也應該察覺了，不是嘛。＂

    孟州低著頭不肯抬頭看曲小喬，突然轉身跑開，風聲在耳邊呼呼的刮著，涼意落在臉上。

    啊，下雪了。

    曲小喬站在原地看著那漸去漸遠的身影，再次嘆了口氣，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哈…哈…不可能，我要問伯母，伯母不會騙我。＂

    孟州喘著氣站在一棟小平房面前，吞咽口水緩解不了喉嚨的干澀，相反是細微的刺痛，手指在門鈴上猶豫良久，顫抖按下。

    ＂叮咚！叮咚！＂然后是屋內漸漸逼近的腳步聲，靜了兩秒，咔噠打開門的聲音，美麗慈祥的中年婦人披著頭發穿著厚實的睡衣走了出來，眼神里透著驚喜和溫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啊！小州啊，這么晚過來是…？小喬不在家哦。＂

    ＂伯母，我想問你個問題，可以請您如實回答我嗎？＂孟州低頭看著眼前的婦人，眼神懇切含著焦慮。

    ＂小喬，是男人吧。＂深吸一口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孟州用的是陳述句。

    在跑過來的路上，寒風吹醒了他的頭腦，平時刻意忽略的細節涌上腦海。

    上男廁所小解看到小喬從里面出來，他當時以為他自己走錯了廁所，倉促道歉后趕緊跑開；

    小喬雖然很瘦，但身高很高，甚至比他還高那么點；

    說話聲音雖然不是很男性化，但也絕不娘娘腔，是沙啞的中性音；

    而且，他的胸，真的很平，曾經意外撞到小喬，胳膊碰到過，當時只顧著害臊道歉，也沒注意太多。

    ＂小州，喜歡小喬對吧，＂曲阿姨看著眼前仿佛受了什么打擊的鄰居小孩，沒有正面回答孟州問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問題。

    ＂嗯！＂孟州點頭的毫不猶豫，他喜歡了曲小喬三年，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那么，這個問題還重要嗎，你喜歡他啊，這就夠了。＂

    ……

    ＂哈…哈…小喬…小喬我有話要對你說，等我，一定！＂孟州看著遠處那熟悉的路口，忽閃的路燈，燈下模糊的身影。

    曲小喬看著遠處漸漸逼近的模糊身影，打開手機看著雪人屏幕，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雪花落在屏幕上。

    12:00

    ＂鐺鐺鐺…鐺鐺——＂附近校園整點報時鐘悠悠響了12下。

    ＂哈…哈……小喬……＂路燈下，孟州看著地上除了自己跑過來之外唯一的腳印，＂……我喜歡你啊，你知道嗎。＂

    ……

    ＂小州，別猶豫，快去找小喬吧，再晚點你可能抓不住他了。＂耳邊是曲阿姨無奈的嘆息，和蒼老的背影。

    雪不知何時停了。

    曲屏看著窗外漸漸停歇的雪花，她知道她的小寶貝出遠門了，手機擺在窗邊，屏幕亮著，微信界面，信息是十幾分鐘前的。

    [喬寶貝:媽，感謝這十年你的照顧和愛，讓我愉快放松的度過了我的假期，新的航線已經決定，我要去旅行了，勿念 ^_^ 11:38]

    [曲屏:小喬寶貝，一路順風。 11:50]

    mama在這里為你祈福，祝你旅途開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