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顧妍也知道許倩肯定不會歡迎自己再呆在她的生日宴會上，便也找借口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路過了公園。此刻已經是深夜，昏黃的路燈映得空無一人的公園格外陰森。顧妍閑庭散步般慢悠悠地在林間小路上走著，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小涼亭的入口。

    她沖涼亭里唯一的人影打招呼道：“好巧啊，程子昊。”

    話音未落，她便被對方抓住肩膀按在了涼亭的柱子上。

    那頭以往頗為囂張的金發此刻被揉得亂成一團，額前的碎發蓋住了眼睛，但他的視線卻如同兩把銳利的刀透過頭發的縫隙向顧妍刺過來。

    “你一直在騙我？”他聲音沙啞地問。

    顧妍半帶好奇地伸手輕輕將程子昊遮住眼睛的碎發撥回了頭頂，她果然看到了對方發紅的眼眶。

    程子昊拍掉了顧妍的手，他的聲音帶著即將爆發的隱忍：“你他媽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歡林奕珩？！”

    他的怒火鋪天蓋地地朝顧妍卷來，但顧妍卻察覺到他按著自己肩膀的手細微的顫抖，像一頭被暴雨打濕的狼。

    “是呀。”顧妍說。

    程子昊的身體短暫地僵硬了一瞬，緊接著便顫抖了起來。他抓著顧妍肩膀的手用力得指節發白，顧妍也因為疼痛而蹙了蹙眉。她沒有掙扎，平靜地看著程子昊。

    劇烈的拳風從她臉頰處擦過，程子昊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那一下砸得極狠，顧妍不用看也知道，程子昊的拳頭一定流血了。

    “可是我從來沒有騙你。”顧妍說，“我也喜歡你。”

    “你還想著刺激我？！”程子昊比顧妍高一個頭，他冷冷地貼近顧妍的臉，一字一頓地說，“下次這拳落的地方，就是你臉上。”

    顧妍感受到了久違的威懾感。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對方撲面而來的震懾氣場，心底卻本能地激起了蠢蠢欲動的興奮感，像蝎子遇到勁敵而本能地豎起尾尖的刺。

    “為什么我不能既喜歡你，又喜歡林奕珩呢？”她問。

    “不行！”程子昊幾乎在她剛說出口的瞬間就打斷了她，“你有幾顆心，能裝得下那么多人？”

    顧妍笑了笑，她說：“我的心早就不完整了。”

    她按著自己心臟的位置說：“它是一小塊兒一小塊兒拼起來的。其中一小塊滿滿地裝著林奕珩，另一小塊滿滿地裝著你。”

    “我可以為了林奕珩上刀山，也可以為了你下火海。”

    程子昊沉默了。

    顧妍可以看出他的猶豫和困惑。自從遇到顧妍之后，他的世界觀就遭到了接連不斷的沖刷，以至于聽到顧妍那句聽起來荒誕的話，他竟然產生了想要相信的念頭。

    顧妍覺得是時候再添把火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輕聲說：“程子昊，我有點冷。”

    現在是秋分時節，即使白天回暖，晚上的溫度卻也降得異常快。而顧妍只穿了一件吊帶短裙，想來也確實容易覺得冷。

    程子昊皺眉嘖了一聲，脫下外套扔到了顧妍身上。

    顧妍知道程子昊對她的氣已經消了大半。

    她附到程子昊耳邊悄悄說道：“你想確認一下我對你的感情嗎？”

    程子昊先是為耳邊的酥麻感愣了愣，聽清顧妍的話后，他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熱。他忍不住朝顧妍看去。

    “外面這么冷，來我家吧。”顧妍說。

    程子昊咽了口口水，下體瞬間就有了抬頭的趨勢。他明明應該知道眼前的女人如同黑寡婦蜘蛛一般，鋪開一張絕美的陷阱靜靜地等待獵物上鉤。可他還是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踏上了她的蛛網。

    顧妍家離公園確實非常近。

    程子昊沉默且別扭地跟在她身后。但當他被領進顧妍家門時，他卻僵在玄關處，尷尬得進退兩難。

    客廳里，顧妍的母親坐在沙發上，正在用驚訝的目光打量著他。

    “我男朋友。”顧妍簡潔地介紹了一下，拉著程子昊的手就往她的房間走。

    男朋友？！程子昊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男朋友？！”顧母的反應比他還要激烈，幾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的，“顧妍你給我說清楚！”

    顧妍把程子昊塞進自己房間，快速地對他說了聲“你等我一下”，便出去安撫顧母了。程子昊在顧妍書桌旁的椅子上坐如針灸。隔著房門，外面的對話聽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很明顯，這是顧妍第一次帶男生來自己家做客……

    還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程子昊吸了吸鼻子，覺得為這點小事而雀躍不已的自己真的遜爆了。

    心思從門外收回來，他意識到自己獨處在女生房間里的事實。鼻子仿佛能聞到女生房間獨有的若有若無的香味，他剛平復下來的心跳又有加快的趨勢。

    顧妍的家境不是很好，因此房間也十分簡陋，卻很干凈，對于一個女生來說甚至過于簡潔了。潔白的墻壁上沒有貼任何海報，沒有造型可愛的毛絨玩具，桌子上也只有幾本學校的課本，連她用的筆都是最樸素沒有花紋的款式。

    程子昊突然覺得，這個房間似乎沒有任何屬于顧妍“興趣”的痕跡。

    就仿佛，顧妍只是一個旅途的過客。

    他想得入神，一轉頭卻發現顧妍正坐在床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差點沒把他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他媽進門不出聲的？！”他略帶心虛地說。

    “習慣了。”顧妍笑嘻嘻地答道。她將一個醫務箱放到桌上，示意程子昊把受傷的手遞給他。

    “阿、阿姨怎么說？”程子昊伸出手，偷偷看了眼顧妍的神色。

    “我叫她不要擔心，也不要來打擾我們，一會兒裝作什么都沒聽到。”顧妍說。

    “cao。”程子昊紅著臉罵了一句。

    顧妍處理傷口的手法很嫻熟。程子昊剛感受到碘酒擦到傷口處的疼痛，下一秒它就已經被柔軟的繃帶綁好了。

    程子昊握了握拳。顧妍綁得非常漂亮且結實，就好像她已經處理過千百次的傷口。

    “好了。”顧妍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現在人也暖和了，傷也包扎完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開始……什么？”程子昊結結巴巴地說。

    顧妍狡黠而興奮地沖他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顧妍的身影才在程子昊眼里重新真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