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前引路，偃荷在后面跟著，聽他講王府里的院落分布，還有各個院子里住著的人。夜王年紀雖小，不過十六歲的年紀，但院子里已是住了不少姬妾，還有幾個別人送到府上來的小爺，都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還有不少是沒落的大家族里送來的世家公子，都是偃荷這樣的身份比不得的。

    偃荷聽著他看似和氣，實則刻薄的話，像是沒聽出來一般，都一一客客氣氣地應著，惹得管家都忍不住高看他一眼，實在是沒想到這個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小戲子還能有這般穩重的心性。

    實際上管家說的這些話，和偃荷在戲園子里遇見的那些下九流的人說的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么。管家雖只是個奴仆，但也是知書達理的斯文人，就是說些刻薄話也帶著君子之風，還不忘給偃荷介紹府里的情況。偃荷甚至還有些感激他沒故意下絆子給自己難堪，畢竟他這樣與娼妓媲美的身份，連府里最低等的奴仆都是不如的，今日王爺卻又自降身份引他下馬車，管家不過是幾句話中綿里藏針罷了。

    把府中的院子差不多都介紹了一遍之后，管家向偃荷詢問道：“偃荷公子可有看中的院子？除了主院，府中女眷住的院子，還有已經住滿了人的的院子外，其他的偃荷公子都可以挑選。”

    偃荷停下了步子，正思考著選哪個院子較好，卻無意中抬頭看見不遠處枝頭上挑著的碩大白色花朵，便問道：“那邊開著玉蘭花的院子是什么院子？”

    管家：“那是南江苑，里邊的玉蘭是早些年皇上賜給王爺的，據說是從南邊移來的。現下院子里還未住人，若是公子看中了，老奴這就去向王爺稟報，然后再讓人給公子安排妥當。”

    “有勞管家了。”

    知曉偃荷選了南江苑，葉夜舒便派了兩個手腳靈便的小廝和一個女婢過去，又吩咐了管家安排好人補齊偃荷缺的東西。

    管家一邊應著一邊在心里想偃荷這小戲子真是不簡單，引得王爺看中了不說，竟然還一選便選中了里王爺的主院最近的院子，想來在外邊沒少打聽王府的消息，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得替王爺看住了這人，省得有朝一日會在他們王府攪風攪雨。

    實際上偃荷這次倒不是真的故意選了離葉夜舒最近的院子，其實如果離得主院遠一些，他行事起來還會更方便一些。只是那棵玉蘭樹，讓他想起了幼時在江右王府遇見的那個人，所以才情不自禁地選了這個院子。

    管家雖是看不上偃荷，但葉夜舒安排下來的事情他都會做得妥當，倒是半點也沒虧待偃荷，還尋了長安城頂好的裁縫給偃荷做了幾身行頭。

    用過晚飯之后，葉夜舒派來的女婢沉香便伺候著偃荷洗漱，又替他更了衣，點上熏香才退出了房門。偃荷剛準備躺下歇息，便聽見窗外傳來了布谷鳥的叫聲。他滅燈的動作一頓，接著還是吹熄了蠟燭，上床休息。

    子夜更響過之后，長安城西平民巷的一處小院落里，悄無聲息地落下一個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攏了攏散落的頭發，在月光中露出一張宛若棠棣之花的面龐來，正是本來應該身在夜王府的偃荷。

    “殿下！”來人朝偃荷單膝跪下，行了一個禮。若是有別的人看見，就會驚異地發現，這人行的是前朝風皇朝的禮儀。

    “起來吧。”偃荷道。他此時的聲音和語氣與平時并無差別，卻無端帶著些上位者的威壓。若是看到他這番模樣，沒人會認為他是個下九流的戲子。

    “殿下，丞相大人派屬下前來保護殿下的安全。”站起身的暗衛看起來像是一把出鞘的劍一般筆直鋒利。

    “那你就留下吧。”偃荷攏了攏罩在褻衣外的袍子，淡淡道，“注意別讓人發現了。”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