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最后一批犯人盡數押入西宣府東大牢,已經過了申時。 此時城門已是車馬稀疏,城內夜晚的燈火初上,遠遠的看去光暈連綿,卻與這城邊的冷清毫不相關。 他直了直發酸的腰板打發諸個守衛,正要鎖上牢門時喉頓覺嚨一陣干渴,發現自己從晌午起竟是滴水未進。 去巷口沽了熱酒,要了一盤牛rou和幾個白饃,給錢的時候發現自己腰間也沒幾個子懸著,不由得嘆了口氣。西宣王府近日收支難平;又怕是因為苛政于民,千戶之內時常有人因各種罪名被抓入獄,人數眾多而無一得赦,儼然搞垮了王府里的西牢,這次便是整頓又縮減之后,將一些小偷小販和關押多年的死囚挪移到城邊的東牢之內管轄,剩下的貴族政犯或罪行惡劣的則留在西牢之內。 如今要不是克扣了工錢,他也不慣賒賬,委實應當多要一盤rou。 當然,再累再餓,他也不會放棄這份工作——畢竟是西宣王府直轄的司獄長,也算是下等官務中手可摘星辰的存在,他享受這份來自百姓的敬仰,人皆叫他這個頗好吃懶做的鰥夫一句“顧大人”,也對得起他讀過些許書本,這自然是妙極。 拿著那一打破破爛爛的名冊,今晚又是難眠,這一眾囚犯說不定也在混亂中死的死逃的逃,想清點干凈想必勞神費力。不過他可自喻是位吃公家飯定要負責的“好官”,怠惰間提起剩下半壺酒抖了抖精神,便開了大門一個個胡亂查了起來。 “王力!” “到...” “咳咳,牛飛!” “在...” 走到半路,他不由得咳嗽兩聲。這牢中人多且雜,以各種姿態三兩蜷居在這些牢籠中,做鋪的稻草也是陳年許久未換,味道實在是不太好。 “如今這里歸我管!勸你們都老實呆著,不該做的別做,抗拒從嚴!” 青磚的墻壁冰冷冷的回蕩著他呵斥的聲音。走上一趟也不免遇到之前還算熟稔的人,他盤算著這幾個人又是因何入獄,卻因酒勁頭昏不想也罷,他真的極度缺乏憐憫心。 這途中倒是沒收了不少東西,這些人藏著掖著的仿佛不打自招——有什么情人送的香囊,丈母娘送的佩子之類,都是監獄里的禁品,一般有去無回,拿來寥寥能抵幾個錢花。要說西牢為什么不管管這個,得要問他們的獄卒是不是像他一樣的“好官”。 顧威大步晃悠著打了個哈欠,看到最后一牢的幾個人也是該趴的趴該躺的躺,便扯下帽子打量上一眼就準備收工歇息。 緊里面的牢房內燭光有些昏暗,他只抬頭瞥了一眼,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竟然還有人敢在他顧獄長的眼皮子底下私藏東西? 他怒而不屑地走過去看那個蜷在墻角將東西藏掖在懷里的人,唯獨那間牢房與眾人隔著幾個空牢,屬實矚目。 “喂,你!別藏了!有什么趕緊交出來!”他定睛自以為絕不會看錯,借著酒勁便粗暴喝令起來,甚至想把這人拎出來好好教訓一頓,讓他知道顧大人是多么的不可忤逆。 那人依舊蜷縮在角落,一身破爛,因長發胡亂披在肩上而死氣沉沉,顯然并沒有因他的呵斥所動,身子單薄甚至沒有呼吸的起伏——卻因為發抖而暴露了他還活著的事實。 顧威此時脾氣暴躁得很。他咽了口惡氣,打開牢門的聲音讓角落的人又激烈的抖了一下。拿起教鞭走進來拉開那人緊緊抱著雙腿的手肘,他似乎要竭力護住藏著的東西,讓那干瘦的手臂竟然也是如此有力。 幾天吃不了一頓飽飯的瘦弱囚徒又怎么可能拗得過這個虎背熊腰的獄長,他被強行扳開雙手,毫不費力地按在墻上,發出一聲悶哼。 “呵呵,這么瘦小,竟還如此貪吃?”顧威嘲諷道,瞥見這人囚衣下的尺量,或許藏了三四個饅頭吧......他自己都沒能吃頓好飯,還見得了階下囚私藏糧食? 大手扔下皮鞭便欲扯開那人的衣服,但聞一聲微弱又條件反射的“不要”傳來,顧威啐了一口,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啊!” 那微微鼓起來的小腹光滑圓潤,在骯臟的囚衣下竟如白花花的饅頭一般刺目。 他見過,他這回不可能看錯。 腦內瞬間回想這里是否只囚禁男人,這個人反抗的力度以及聲音... 但是他確認,這不是什么奇怪的頑疾——這衣下的小腹跟他妻子懷孕時有著相仿的位置和形狀。 震驚有余內心邪笑一聲,放下衣襟便去掰開那人腿間。 “...別...” 果然。 即便他就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獄長,但是靠著自己的芝麻通鑒便也知道是什么。 傳聞北方邊境有個稀少的半月族群,其異在于族群中人作為男子卻也有女性的器官功能,聞說他們都是生性yin蕩的玩物,只靠吸取陽元就能生活而非尋常進食,即便懷孕也需要精水不斷的澆灌,再者即便是懷孕也不能停止的交合,否則那胎兒便因沒有陽精化做的養分而不會成長,只能慢慢折磨著母體發泄欲望。又聞其聚集的北方一國于幾年前被吞并,有不少半月族人逃入中原民間,被抓去私藏或供奉了官僚,難聞有哪個得到善終。 他心中不由得竊笑兩聲。 雖過了些許年月,但在這個鬼地方遇到了個半月,著實有趣了些。 “嘖,這副尊容,也是被玩的差不多了啊...” 顧威暗自砸砸嘴,那人依舊哼唧著發力反抗。 “...放開我...放開...”并不是因為想要自由,而是在被這雙手結結實實的壓在墻壁上又只袒露著隆起的小腹讓他感到極其的羞恥,他努力掙扎,態度十分倔強沒有絲毫屈服之意。 顧威聽聞嗤笑著松開他道:“我還有點節cao,不會對你做什么...” 翻弄手中的名冊,試圖找到那個名字卻又不見,只有牢房的門號被畫著紅線,又備著“殊為關注”幾個字——左右環顧,這里也只有這小小的一個人。 顧威瞥了一眼在靠在墻角輕輕發抖甚至不敢抬眼看他的人...衣著破爛但是還算干凈,皮膚異常的蒼白,頭發亂糟糟的如同棉絮披散開來,似乎有被扯弄的痕跡,腳踝上的一根鐵鏈也比其他囚牢中的更加粗沉,但似乎正常重量的就足以束縛住他。 顧威心生好奇,而終秉著不歸他管的不絕多管的原則愿將其視若無睹。 他平生最討厭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