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醫(yī)生
賀容為了讓自己不顯刻意,硬生生憋了一上午,直到快中午才和嚴行舟取得聯(lián)系。 “行舟,你現(xiàn)在在忙嗎?小朋友在干嘛呢?” 生怕讓嚴行舟覺得自己殷勤,賀容恨不得每句話都拉上秦璐作掩護。 然而接電話的是周烏,他并不能GET到賀容的良苦用心,只是公式化的回應:“不好意思賀小姐,嚴總現(xiàn)在不方便接電話……” “哦……沒事啦小周。”賀容故作坦然,“他又在加班加點開會嗎?真是的……要記得提醒他按時吃飯……” 此時嚴行舟坐在新建成的康復中心里,看著門上貼著各種各樣的卡通圖案,門上掛著的木制小門牌上寫著馮佩佩三個字。 馮佩佩是全國知名的兒童心理醫(yī)生,秦璐之前來接受治療的時候還只有一間診室,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一家如此壯大的康復中心。 自閉癥兒童康復中心。 秦璐坐在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對面坐著的女人笑得知性又溫和:“小璐,好久不見。” “馮老師還好嗎?”秦璐對馮佩佩很尊敬,語氣也很乖順,“機構突然變大,管理起來會很辛苦吧?” “還好啦。”馮佩佩聽秦璐這么說顯然很欣慰,“你現(xiàn)在變得這么會說話,我真的很高興。” 馮佩佩還記得秦璐剛剛被送來的時候,已經(jīng)幾乎完全喪失語言能力,每次來都只會坐在某處發(fā)呆,無論誰上前搭話她都毫無興趣,也完全不配合治療。 因為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太過精致漂亮,給了馮佩佩極其深刻的印象。 當時馮佩佩就問過把秦璐帶來的監(jiān)護人秦胭,孩子身上出過什么事情。 ——目睹母親自殺現(xiàn)場。 當時秦胭這么說,驚得馮佩佩出了一背薄汗。 自閉癥可以有很多發(fā)病原因,當時在馮佩佩診所的也不乏這種因為后天刺激而出現(xiàn)自閉癥的兒童,但像秦璐這種經(jīng)歷的,馮佩佩也是第一次接手。 “你現(xiàn)在還怕黑嗎?”馮佩佩問。 秦璐手撐著下巴,笑容看起來有些無所謂,“還好,如果不是一個人的話就不怕。” “那已經(jīng)很厲害了。” 習慣了和孩子說話的醫(yī)生總是語氣格外柔和,極其注重鼓勵。 “還會做噩夢嗎?” 秦璐笑容微斂,點點頭。 馮佩佩拉起秦璐的手,將自己掌心的溫暖渡了過去,“你已經(jīng)很棒了,你現(xiàn)在比普通的女孩子還要更優(yōu)秀你知道嗎?” 眼前的人就像窗外陽光一樣溫暖,讓人不知不覺地就會被她言辭中的懇切所打動。 “同時,你也很幸福。”馮佩佩說,“你已經(jīng)比絕大多數(shù)人要幸福了。” 秦璐病得最厲害的兩年,都是在嚴行舟的身邊,馮佩佩見證了每次送秦璐過來的人從秦胭變成嚴行舟,也親眼看著嚴行舟從一開始的極不耐煩到后來的心甘情愿。 當時還是少年的嚴行舟私底下聯(lián)系過她很多次,啃了很多關于自閉癥的書籍,在秦璐身上幾乎傾注了全部心血。 “小璐,我從以前就一直想問你,為什么你以前誰都不理,就跟在嚴先生屁股后面?” 秦璐握著馮佩佩的手,眼珠一轉(zhuǎn),“我也記不太清了……” 其實秦璐記得的。 那時候秦胭正在和席瀚海為了撫養(yǎng)權的事情你爭我奪,偶爾會顧不上來接秦璐,就會拜托嚴律。 秦璐就是在嚴律的車里第一次見到嚴行舟的。 當時的嚴行舟才剛上大學,年紀輕輕意氣風發(fā),傲得就像是雪山之巔的高嶺之花,漂亮黑眸就如同嵌著兩顆黑色的寶石,但那張英俊精致的面孔上找不到半點笑意,光那表情就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璐在馮佩佩這里接受治療的這段時間里,看了無數(shù)張像這樣面無表情的臉。 雖然現(xiàn)在秦璐回想起來,覺得當時自己的腦子絕對是不正常,但當時的秦璐在那一瞬間對嚴行舟產(chǎn)生了那么一點點微妙的同情—— 他好像也得病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秦璐完全把嚴行舟當成了病患,并且慣性地用自己的思維開始套嚴行舟的行為邏輯。 不想獨處,害怕黑暗。 于是她開始跟著嚴行舟,寸步不離的那種,生怕讓嚴行舟產(chǎn)生出孤獨與恐懼感,哪怕嚴行舟不耐煩朝她發(fā)火,她也只是更加堅定了‘這個人有病’的想法而已。 ……這種事怎么可能說得出口,太羞恥了。 從診室出來,秦璐表情看起來還算輕松,嚴行舟絲毫沒有自己就在門外硬生生地坐著等了一個多個小時的概念,把脫下的西裝外套掛在小臂上走上前,“聊完了?” 馮佩佩送秦璐出門,看見嚴行舟就在門口還有點意外,“嚴先生一直在這等嗎?” 嚴行舟點頭,“辛苦馮醫(yī)生了。” 要說那么多年前也就罷了,現(xiàn)在嚴行舟可是身價百倍,每一分鐘都比黃金珍貴,還能坐在這里為了等人燒時間…… 馮佩佩對嚴行舟是由衷的佩服。 “去吧,路上小心。”她拍了拍秦璐的手臂,覺得自己剛才在診室里說的話真是說的太對了,“別忘記跟我電話聯(lián)系。” 她確實已經(jīng)比絕大多數(shù)人要幸福了。 嚴行舟帶著秦璐回到車上,周烏把剛才這一個多小時里總裁大人錯過的電話已經(jīng)按照事情的緊要程度排了序,恭敬地遞了過來。 秦璐湊過頭去看了一眼,就在倒數(shù)第幾個的位置看見‘賀小姐來電請您準時吃飯’,頓時樂了:“你現(xiàn)在吃飯都要人提醒了?” 男人側眸暼了秦璐一眼,沒接話,冷漠地把平板遞回給周烏,“前三件事盡快安排,其他暫緩。” 秦璐則是丟下那么一句話就貓回了車里吹冷氣。 回去的路上,秦璐在車后座沉沉睡去,今天那一個多小時的談話就像是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讓她精疲力竭。 車上常備著毯子——雖然按道理說秦璐出國四年,回來也很有可能獨自生活,但嚴行舟生活中為方便秦璐而做出的改變卻保留至今。 把毯子給小女孩蓋上,只見秦璐身體微微一晃,直接順著靠背往嚴行舟的方向倒了過去,整個上半身都倒進了男人的懷里。 嚴行舟一向凌厲的目光終于產(chǎn)生一抹柔色,懷里的人絲毫不知自己此刻正躺在誰懷里,只是咂咂嘴表示睡得很舒服。 睡著的秦璐和平時不一樣,沒有那種乖張不馴的氣質(zhì),安安靜靜的,細軟的頭發(fā)垂在臉側,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惹人憐愛的味道。 周烏和司機都很默契地不回頭,不看任何自己不該看的,然而這時賀容再次打進來的電話就顯得有一些尷尬。 “是賀小姐……”手機鈴聲早已被關閉,手機只剩下輕微的震動,周烏生怕秦璐這小祖宗在這一刻醒來,幾乎都只敢用氣聲說話。 “關機。” 嚴行舟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