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家人，妻子生了重病，　只有吃萵苣才能痊愈。”

    “可是爸爸，我看過植物圖冊，吃萵苣不能治病。”

    “……嘖，那植物圖冊有沒有告訴你，聽故事時不要問這么多問題？你快躺好，我接著講。那時城里沒有人種萵苣，想要得到萵苣，必須去巫師的花園里采摘。于是這個可憐的丈夫只好決定去邪惡的巫師家偷一點萵苣。

    他裝滿了一口袋萵苣，剛打算起身離開，邪惡的巫師就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說：’是你偷了我的萵苣，想好要付出什么代價了嗎！’丈夫嚇得瑟瑟發抖，立刻跪下來告訴巫師，自己必須要靠萵苣救妻子的命。于是巫師緩下口氣，對丈夫說：’既然這樣，我原諒你，你可以帶走所有的萵苣，但你必須把你的小女兒交給我，你放心，我會對她很好。’丈夫因為害怕，只好答應了巫師的請求。

    于是巫師就得到了這家的小女兒，她很快長成了世界上最最美麗的女孩，長發像金絲一樣濃密，面孔像天使一樣甜美，心靈像水晶一樣澄澈。巫師擔心她會受到傷害，為她建了一座高塔，這座高塔既沒有樓梯也沒有門，只有一個高高的窗戶。只有她把自己的長發放下，別人才能進來。

    建成高塔之后，巫師相信再也沒有人能傷害自己的女孩了，他感到很高興。但是第二天當他想上塔時，女孩卻沒有放下長發。她在樓頂上泄憤般大聲拉琴，琴聲驚得森林里的動物紛紛逃離。

    ’寶貝？’巫師在塔下拼命拍墻，’怎么不把你的頭發放下來？’女孩子不聽，琴聲呼嘯，為她遮住了所有來自外界的聲音。等到她停下時，世界一片安靜。”

    “巫師不見了嗎？”

    “是的。巫師不見了，女孩子開始獨自一人在塔頂生活。過了很久很久，一個瞎了眼睛的男人來到附近，他衣衫破爛，頭戴掉了寶石的王冠，茫然地到處轉來轉去。最終在塔邊倒下了。外面天氣很冷，男人一定活不過這個晚上。女孩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叫他。

    ’下面的那個人，’她說，’你附近有一根繩子，摸到它，你就可以順著繩子爬到我家，在這里休息一晚……但是不要打擾我。’于是她放下了長發，一直垂落到塔底。這個落魄的男子答應了她的要求，艱難地順著長發爬了上來。

    他上塔之后，女孩依然很不放心，她認真地觀察了他，發現他完全瞎掉了，鮮血涂滿了整個眼眶，也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孔。雖然落魄，但是他舉止很禮貌。女孩說只收留對方一晚上，卻讓他居住了一整個冬天，到春天，夏天，又到新的冬天。女孩很少說話，她拉琴，看書，和飛過天邊的鳥打招呼，去沒有搭理同居的另外一個人。

    終于有一天，女孩問他，’你為什么會失去眼睛呢？你看上去不像一個愚蠢的人。’

    這個男人回答她：’因為我失去了我愛的人，邪惡的巫師傷害了她，又使我盲目。’

    女孩沉默了很久。

    ’那么，你也是邪惡巫師的敵人了？’

    ’是啊，’這位陌生的男人笑了，’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恨他。’

    ……　”

    “我聽不懂，”靠在枕頭上的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怎么又跑出來別的男人了？那巫師呢。”

    “聽不懂就睡覺，”坐在床邊的灰發男人俯下身來，屈尊降貴地親了親小女孩的額頭，“不要成天拉著你mama給你講故事，你也長大了。”

    小女孩眼睛都睜不開了，但她還是抗議地揮了揮手，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可是巫師為什么會種萵苣呢？巫師不應該種草藥的嗎？”

    “嗯，”吊燈被關上，黑暗里對方輕輕笑了一下，“也許他知道有些病只能靠萵苣治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