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兒在呢！老爺有事請吩咐！”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惺忪迷糊應(yīng)承著。

    “傳我的話，有請門外鬧事的那兩位女士，進(jìn)來客廳里坐！給我好好地招待著！我馬上就下樓來。”

    “是的！老爺！”碧桃兒道個萬福，裊裊娜娜地扭著屁股去了。

    杜峙岳來到門邊擰亮吊頂?shù)乃РＡТ笳譄糸_關(guān)，臥室里登時照得亮堂堂的。他打算換上一身得體的衣裳，下樓去接待意外來訪的兩位美女。

    雖然元希小姐穿著飛行員的制服，頭戴皮帽子，臉遮防風(fēng)眼鏡，但她的纖腰苗條，屁股翹翹，一看就是個年華正好的大姑娘。

    與旁邊那個女仆裝扮的姑娘一襯之下，杜司令立即也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歷和身份。

    這個不遠(yuǎn)萬里自德國而來的軍火販子的女兒，她正是時下成都各公館里的軍閥們競相爭搶著勾搭的對象。

    這是舒夫曼.馮.賀芬海因伯爵的女兒元希小姐！這可是千請萬請都難得請到一次的貴客呀！再加上那個巴伐利亞女仆背后的大蝴蝶結(jié)，那可是杜司令一生特別沉迷的戀物癖關(guān)鍵道具呀！于是杜家老爺?shù)男睦镉X得：必須穿得像模像樣一些！然后才好出去接客！既不能失禮！也不要刻板！最好給我選出一身既不失家常親切感，也不失威武霸氣莊嚴(yán)的裝扮來。

    “老七！老八！趕緊起來，幫老子看看——我要穿哪一身兒才合適呢？”

    杜老爺其實只有三房姨太太，但是這三位的昵稱卻被命名為老六、老七，和老八。

    老大自然非杜太太莫屬。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全部都是不存在的，這倒并不是出于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那份虛榮心，而是出自于杜司令念舊重情的緣故。從老二，到老五，都是杜司令一生當(dāng)中刻骨銘心的幾位前度女友。

    一個故念舊情的人，必定不會太壞！所以，杜太太雖然覺得此舉十分荒悖，卻也并不去阻止這樣奇葩的命名事件。

    今晚陪著老爺雙飛共枕同眠的，正是老七和老八這兩朵姊妹花。

    這兩姊妹的年紀(jì)最小，被翻牌子的機會自然也就最多。

    “就來！就來！”七姨太口中漫不經(jīng)心地答應(yīng)了。卻并沒有立即起身。

    她似乎正在做著一場有關(guān)于各種美食的好夢，她咂吧咂吧地抿著小嘴兒，拿著舌尖貪婪地舔舐著自個兒的上下兩瓣紅唇。然后，又在床上懶懶地翻了個身子，臉朝下趴在蓬蓬軟軟的鴨絨大枕頭里邊，繼續(xù)發(fā)夢去了。

    八姨太禁不住明亮燈光的刺激，她伸著雪白的小胳膊肘兒。用力揉著兩個眼窩子，慢騰騰地溜下床沿邊，找著土耳其地毯上面的一雙紅色緞面子繡花小拖鞋，趿拉趿拉地走了過來，來到司令的身邊。

    杜峙岳打開衣櫥的門，挨個兒點選著他的各色套裝。猶豫著不曉得要穿哪一身兒才好。

    “老爺這是要見誰去呢？”八姨太一邊歪著腦袋，伸手向著腦后歸攏著一頭長長的烏發(fā)，一邊口齒不清的咕噥著問道：“您是要穿制服呢？還是打獵裝呢？還是長衫馬褂子呢？”

    “都不要！”杜峙岳沉吟著道：“我打算穿成那個那個樣子……既比較隨便也不失莊重……”

    當(dāng)司令老爺這么說著的時候。他的心里卻在回憶著二十四年之前的那個春天。

    伊蓮娜.馮.賀芬海因小姐背后的那只粉紅色緞帶子結(jié)成的大蝴蝶結(jié)，在杜峙岳的幻想之中晃來晃去，他竟然已經(jīng)想不起他自己當(dāng)年究竟穿成是一幅什么樣子！

    杜峙岳只記得葉允常同學(xué)當(dāng)時穿著一身灰色的咔嘰布軍裝，他領(lǐng)子上面的紅色領(lǐng)章顏色鮮艷搶眼，他的腦瓜子后面拖著一條烏光油亮的大辮子。

    在杜峙岳的印象當(dāng)中。是那個葉允常一直陪伴在伊蓮娜小姐的身邊，那兩個人好像一雙金童玉女。杜峙岳的記憶之中根本就沒有留給自己任何出鏡的機會。

    好吧！杜司令心想：果然還是士官生的制服更加適合于我！姓葉的那位同學(xué)穿成那個樣子，果然和伊蓮娜小姐十分相襯！

    其實，杜司令呆在資中、資陽和樂至縣大本營的時候，他更多的時候穿著大帥服。

    眼下，當(dāng)他面對著賀氏主仆姊妹二人的時候，四十大幾眼看就要奔五的杜老爺子卻忽然羞澀起來，不好意思再穿那種虛榮僭越的服飾，他寧愿穿成一個普通的士官生模樣。

    按照正經(jīng)的規(guī)矩，杜司令本應(yīng)穿著一身團(tuán)級軍官的制服。

    可是，眼下這個軍閥混戰(zhàn)的二十年代，各種奇葩的事情層出不窮，在四川，軍長比司令更大。

    如果把歷次軍閥戰(zhàn)爭之中掛掉的那些團(tuán)長一起算進(jìn)去的話，整個四川軍閥界先先后后合計共有一百四十二個團(tuán)長，每一個團(tuán)長都自稱司令。

    但軍長卻只有三個，分別是第一軍龍克誠、第二軍易劍庵、第三軍劉德凱。這三位軍長都喜歡穿著大帥服，被手下們大帥長，大帥短的成天阿諛奉承著。

    時間一長，社會也就將他們公認(rèn)為四川軍閥三大帥。

    杜峙岳旗下直接和間接地控制著多達(dá)十二個團(tuán)的兵力，他早已成為了事實上的四川第四軍軍長。只不過，杜軍長暫時還沒有得到北洋諸帥或廣州政府頒發(fā)的一紙委任狀。

    他隨時都可以從司令“降級”成軍長。

    在這個奇葩的年代，很多事情都是顛倒亂來的。

    當(dāng)杜司令從司令“降級”成軍長的時候，也就可以合理合法地脫掉團(tuán)長制服，理所當(dāng)然地穿上大帥服。

    其實大帥服他早就已經(jīng)穿了，不過，只限于呆在資中、資陽和樂至縣大本營的時候。此刻，身處在成都杜公館里，杜峙岳并不肯貿(mào)然穿上大帥服，那樣做肯定會被別人笑話的！

    索性他連司令團(tuán)長的制服也不穿了，他干脆選擇了軍校士官生曾經(jīng)穿過的那一套簡樸打扮。

    最簡樸的打扮，才是最陽光的，也最能夠敬禮于杜司令早已逝去的那些青春。

    ……

    第七十五章 、打兩槍

    碧桃兒姑娘妖媚著走了出來，她傍在副官先生的身邊，咬著耳朵，將杜司令所要傳達(dá)的那項指示，小聲告知了對方。

    “有請兩位女士，到客廳里坐！好好地招待著！等著司令下樓來親自接待！”

    像這樣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原本可以大大方方的公然宣諸于眾。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