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自幼被帶上峨眉，從來只學(xué)武藝劍法，哪里在這些道家典籍上花過工夫。

    瑤光本也沒想要得到答案，微微一笑，續(xù)道：“答不上并不稀奇，古往今來，多少圣賢都為了這個答案苦苦追尋……‘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道是何，道在何處，能答出者皆圣賢。正因它是如此的艱深，又如此與萬象萬物密切相連，才使得無數(shù)人為之生死。尋道之路，漫漫無期，問道之途，從無捷徑，修道之人，只進(jìn)不退，既在途中，便不會后退，亦無路可退。我亦然，葉城主亦然，如今，你的夫亦然?！?/br>
    孫秀青完全懵了。

    這些話不要說她不曾聽過，根本想都不曾想過。

    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她熟知的世界。

    瑤光回想著禁城之中那匆匆一面，緩緩道：“我以劍求道，修劍為修道；葉城主……暫且不談。西門吹雪以劍為道，修劍即修道，所修劍道取無情之道，斷七情、絕六欲，遠(yuǎn)離紅塵，愛恨情仇悉如云煙散盡，他仍是西門吹雪，卻不會再變回與你傾心相許的西門吹雪，妻子敵友于他將毫無意義，他的心中只有劍道，再不會有塵世羈絆。進(jìn)，則逍遙九天；退，則劍折人亡。再不會有第三條路。你可曾見過翱翔九天的鷹隼？他此刻便如那鷹隼展翅，你若想讓他回來，只能斷了他的翅膀，讓他從道途回到人間，從問道的劍客變回鄉(xiāng)野村夫……這般焚琴煮鶴之事，當(dāng)真使人聞之心痛。這天下間，無知蒙昧之人何其多，而今有人醒來，叩問道途……竟有人要他回到那般蒙昧之中，何等殘忍?！?/br>
    孫秀青終于忍不住，哭著問道：“那我呢？！他對我……又何等殘忍！我才剛剛嫁給他沒有多久，孩子還沒有滿月！他就這樣拋下我們母子——”

    瑤光不禁哂笑，“當(dāng)日你嫁他之時，早已知他是無情劍客，又為何義無反顧拋棄師門下嫁？今日控訴，又有誰人會替你心痛？昔日你至親之人，早已在你身披嫁衣之時便被你拋下。孫秀青，你還記得自己曾是峨眉弟子嗎？想來令師泉下有知，此刻定是含笑九泉了?！?/br>
    孫秀青臉色霎時一白。

    瑤光輕哼一聲，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皩O秀青，汝道為何？有朝一日，當(dāng)你尋到了你的道，或許我還會再與你好好談一談。今日就此為止。”

    說完之后，瑤光拂袖而去。

    葉孤城也沒有阻攔，而是看向?qū)O秀青。

    孫秀青呆了很久，靜靜地擦干了淚水，向著葉孤城行禮拜謝并告辭。

    她知道，這個世上再也不可能有人帶回西門吹雪了。

    她曾經(jīng)傾心相愛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存在于這個塵世的任何一處。

    作者有話要說：瑤光的言論僅代表瑤光個人看法，與作者毫無關(guān)系！她是以道門（純陽宮）劍修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作者只是個普通人，達(dá)不到那種境界，其實(shí)我心里是同情孫秀青的……只不過想到前頭殺師之仇，總覺得非常點(diǎn)點(diǎn)點(diǎn)。

    ☆、行萬里路

    瑤光出了會客的大廳并沒有走遠(yuǎn),稍微等了一會兒就如她所料地看到了葉孤城。

    先開口的并非瑤光，而是葉孤城。

    素來寡言的男子欠身一禮，沉聲道：“煩勞清虛道長,多謝?！?/br>
    瑤光不禁挑眉，淡淡的笑容里帶上了一點(diǎn)譏諷，語調(diào)卻很是平和。

    “道謝就不必了,我原以為葉城主是來道歉的，看來是我想得太多了?！?/br>
    葉孤城在那種目光的注視下沉默了幾秒,果斷開口。

    “抱歉,為此事打擾道長清修……”

    瑤光靜靜地望了葉孤城一會兒，見他沒有別的說辭，也就笑著接過了話。

    “我既未閉關(guān)，也就沒什么不可打擾一說，只是，孫秀青的請托……若是由葉城主來勸或許還合適一點(diǎn)，葉城主既然不愿接下，又何必特意讓我見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是瑤光不悅的原因之一。

    而之二……

    瑤光好笑地?fù)P起嘴角，“又或者葉城主也認(rèn)為，因我是女子，我會更理解孫秀青口中的‘得而復(fù)失，永失所愛’的心情？”

    葉孤城遲疑不答。

    瑤光見葉孤城猶豫，只道自己猜對了，輕笑一聲，續(xù)道：“道者無分男女，豈有男修便能專心道途、女修便會耽于情愛的道理。葉城主未免太看輕我?！?/br>
    瑤光自覺已經(jīng)說的夠了，轉(zhuǎn)身打算去海邊。

    葉孤城卻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清虛道長稍等。”

    瑤光疑惑地回頭，以眼神詢問有何事。

    葉孤城似乎做了什么艱難的決定，又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我并非看輕道長，只是……不知如何與……孫姑娘說。”

    瑤光不禁眨了眨眼睛。

    葉孤城稱呼孫秀青為“孫姑娘”而非“西門夫人”，這可不像是隨口說錯。

    不管多么為難的話，只要開了頭，剩下的也就簡單的多了。

    葉孤城略斟酌片刻，緩緩說道：“西門吹雪成婚之時，我既為他高興，也失望失去了唯一一位對手，心中有了牽絆的西門吹雪再不可能用出絕頂?shù)膭ΨāM管如此，我依然與他立下了月圓之夜的決斗之約。我想看看，他到底會選擇他的劍，還是他的妻子，是會向著無人達(dá)到過的至上劍道沖擊，還是回到冷暖紅塵。當(dāng)他以‘內(nèi)子有孕’要求將決斗延期之時，我內(nèi)心十分失望……”

    因他已經(jīng)看到了這場決斗的終局。

    心中牽掛著妻子和孩子的西門吹雪無法刺出最快的一劍，他的手、他的身體、他整個人都已經(jīng)被紅塵中若游絲一般的情愛牢牢糾纏，失去了最初的孤獨(dú)和自由。

    這樣的西門吹雪已經(jīng)不能勝過他，但這仍是世間唯一一位可堪一戰(zhàn)的劍客。

    瑤光聽到這里不免有些驚訝，這種訝異直接表露在她的神色上。

    白云城雖然孤懸海外，但消息素來靈通——若是消息閉塞，又怎么會有膽子和謀逆扯上關(guān)系——但是消息靈通，可不代表白云城里的住民與城主府的下人們會主動拿城主的事情當(dāng)談資。

    因此瑤光在這里住了幾個月，從各種途徑打探了如今這個世界的各種消息，譬如朝代，譬如皇帝，譬如律法，譬如江湖傳聞、豪杰人物，她也知道了自己那天出現(xiàn)的時間恰好是“月圓之夜，紫禁之巔”的決斗之日，但她并不知道這場決斗的始末詳細(xì)。此刻聽到葉孤城提到還有這種變故夾在中間，她著實(shí)呆了一會兒。

    也就是說，西門吹雪成婚后還是接下了和葉孤城的決斗，中途發(fā)現(xiàn)孫秀青懷孕于是要求延期，大約是想要用這段時間安排好母子的下半生，毫無疑問，西門吹雪這樣的做法已經(jīng)說明了他的選擇——他在劍和情之間選擇了情。

    決斗之前選擇了情，決斗之后卻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