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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初見郭越是在書坊中,那時他是書坊大東家。她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會登基為帝。 兩人離得近,陸晉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恍惚,他心中一動,慢悠悠道:“沒想到什么?” 韓嘉宜微微一笑:“沒想到我也能見著皇帝啊。” 她幼時在睢陽,又怎會想到有一天她會見到這許多的皇親國戚?不過仔細想想,他們與尋常百姓也沒什么不同。 “嗯?”陸晉挑了挑眉,對她這狀似敷衍的回答微覺不滿。 韓嘉宜看他神色,隱約猜出了他的心思,她干脆腦袋往前微湊,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下,輕笑道:“更沒想到我會嫁給你啊。” 臉上溫軟的觸感讓陸晉心中一蕩,然而他卻肅了面容,慢吞吞道:“不嫁給我,那你想嫁給誰?” 韓嘉宜沒想到他會是這般反應,她怔了一瞬,眉眼彎彎,眸中盛滿了笑意。她干脆攬了他的脖頸,伏在他懷中,咯咯輕笑,也不說話。 陸晉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好一會兒才道:“好了好了,你不悶得慌么?” 韓嘉宜一個勁兒搖頭:“不悶,不悶。” 明明兩人只是在一塊兒說說話,可大約因為是對方的緣故,連普通的對話都顯得格外溫暖起來。 天快黑的時候,長寧侯府迎來了一位貴客。 這客人先前沒少來長寧侯府,但這次突然出現,長寧侯上下異常緊張。 無他,因為這個客人是新帝郭越。 他微服而來,長寧侯夫婦卻不敢大意,他們立時施禮,認真招待,卻仍不免感到緊張。 郭越在正廳坐了,神色淡淡:“兩位不必緊張。我這次來,是想見見陸二。” 他自稱“我,而非“朕”,直接提出要見陸顯,神情態度和以前差別不大。 長寧侯的緊張情緒稍微減輕了一些,忙讓人去找陸顯。 開春之后,陸顯就不常在書院了。他一面在家讀書,一面幫忙打理家中庶務。聽聞皇上召見,他愣了一愣,匆忙趕至正廳。 看到昔日好友,陸顯二話不說,就上前施禮。 郭越道聲“平身”,讓長寧侯夫婦退下,自己則對陸顯道:“坐吧。” 陸顯自然不敢還像以前那樣,他道了賞,小心落座,又拱一拱手,認真道:“不知皇上駕到,有何吩咐?” 舊日親密無間的好友,如今有了君臣之別。郭越早知道會這樣,帝王之路本就是一條艱辛而孤獨的道路。但他并不想失去老友。 郭越板了臉:“陸二,你怎么回事兒?我忙著公務沒法找你,你也不來找我么?咱們書坊這幾個月生意怎么樣?是賺了還是賠了?你怎么也不跟我這大東家支會一聲?” 初時見他疾言厲色,陸顯嚇了一跳,待聽完郭越的話,陸顯懵了一會兒,下意識道:“還行,這幾月收入比年前要好一點。” 國喪期間,民間禁止一些娛樂,有人閑著無事,買話本子解悶,話本倒比以前賣的好了。 陸顯話說出口以后,才猛地意識到新皇帝是故意如此,書坊生意大概只是隨便找的由頭。——郭越沒當皇帝時,就不甚看重書坊的分紅。如今郭越登基為帝,富有四海,只怕更看不上了。 郭越佯做認真點了點頭:“大東家忙,你這二東家,可得多上點心。” 陸顯連聲應道:“是,是。” 郭越皺了眉,他放下茶杯:“陸二,這兒沒有外人,你不必太拘束。”他看了陸顯一眼:“咱們是多年的兄弟,你只管和以前那樣就行。我還是郭大,你還是陸二。你太拘束,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你相處。” 陸顯心說,我又何嘗知道該怎么跟你相處? 以前郭越是個閑散郡王,兩人之間固然有很大差距,但一則都是在書院中讀書,兩人志趣相投,身份的差異大多數時候都能忽略不計。而現在陸晉是皇帝了,君臣之別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郭越誠懇道:“咱們相識多年,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要是今后跟我生分,可著實傷了我的心。” 陸顯面露慚色:“我不是跟你生分,我只是……” 君臣之別是橫在兩人之間的一把刀。 陸顯試探著問:“郭大,你這皇帝做的開心么?有沒有什么煩心事?用我替你分憂么?” 重新聽到“郭大”這個稱呼,郭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最開始,他對這個稱呼是抵觸的,可是被陸二叫的多了,也就習慣了。如今聽起來,熟悉而又溫暖。 當皇帝開心嗎?當然開心,執掌天下大權。但毫無疑問也有煩心事。 郭越搖搖頭:“沒有,我是皇帝,能有什么煩心事?” 不管前路如何,他總是要走下去的。至于煩心事,就不必說給人聽了。 陸顯微微松一口氣:“那就好。” 郭越斜了好友一眼:“你別想著偷懶,等到需要用人的時候,你得隨時做好為朝廷效力的準備。” “得令。”陸顯笑著應下。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仿佛之間的隔閡并不存在一般。 新帝登基以后,勤于政事,善于納諫,朝堂一片平穩。不過,仍有些有心之人懷揣著別樣的心思。 郭越父母早逝,照拂他的除了姑姑東平公主,還有一些是他父親康王留下的舊人。這些年,他們一直或明或暗護著他,待他登基后,這些人對他更加忠心。 第113章 婚事 有位廖老先生,曾是康王幕僚,后一直在平安郡王府上做長史兼教習師傅,郭越對他信賴而倚重。郭越繼位后,欲委以重任,卻被婉拒。 廖先生聲稱,愿為了主上肝腦涂地,卻不想涉足朝堂。郭越見他態度堅決,也不勉強他,就任他去了。 郭越從長寧侯府回宮,得知廖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他理了理心情,宣廖先生覲見。 廖先生單名一個壯字,然而相貌清癯,生的斯斯文文,跟壯可毫不相干。他匆忙施了禮后,一臉凝重道:“皇上真要加封陸晉為太保?” “嗯?”郭越挑了挑眉,“先生已經聽說了?莫非先生覺得不妥?” 他們都很清楚,表哥陸晉原是厲王之子,論理封王都是正常的。但因為沒真正認祖歸宗,所以只封了一個定國公。在他看來,這委實是委屈了表哥。其實加封太保也不過是虛銜,為的是他自己心安一些。他不認為此舉有什么不妥。 廖先生正色道:“當然不妥。”他臉上隱隱顯出焦急之色來:“那陸晉是厲王遺孤,他手握錦衣衛,已是風光無限。皇上怎可再加封他?太保位列三公,萬一他生出了二心……” “不會的……”郭越毫不猶豫搖頭,“不會有二心,廖先生多慮了。” “皇上!”廖先生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