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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瓶子將桃枝插進去,免得桃枝蔫壞了。 他去里間尋了尋,找到空著的瓷瓶后,余光一撇,觸到架子上晾著的白帕子。他的眼神定在帕子上面走不開了。 這是先前阿遲帶的白帕子,他當時沒怎么細看,現(xiàn)在才看見白帕子上的字。 他常年揚起的嘴角瞬間塌陷下去。 阿遲怎么會用那個人的東西? 他立在那里,良久,一向清澈無雜質的眼眸里漸漸變得一片渾濁。少頃之后,他松開捏緊著的小拳頭,不再看那帕子,拿著瓷瓶走了出去。 他將桃枝插在瓶子里,然后接了些水倒進去。他望著沾了水的桃瓣,雙眼慢慢變得空洞,仿佛穿過桃花,望進了虛空里。 指縫間殷紅花汁汩汩流下,冰涼的水感刺醒了他。他看見手里的殘花之后,大駭,不敢置信地倒退好幾步。 他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慌急抹掉手上的花汁,無措地抓著兩側的衣服。 “小郭?”顏遲聽見這動靜,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趙小郭立馬哭了出來,“阿遲,花壞了,花壞了……” 顏遲剛睡醒,腦子還懵著,被他這一哭,完全清醒了過來。她起身下床,走過去,“什么壞了?”哭得這么傷心? 趙小郭哭著,往后一指。 顏遲回身,看見瓷瓶里的桃枝上有些花瓣像是故意被蹂.躪了般,殘落在案幾上。 “我……我?guī)Щ貋淼臅r候……還是好好的。”趙小郭泣不成聲。 顏遲安慰道:“應該是帶回來的時候沒注意,碰到了什么,弄壞了吧。” “可是,這是阿遲送我的……壞了……它壞了。” 顏遲扶額,她拍了拍他的肩,說:“沒事的,壞了就壞了,以后我再給你摘去,別哭啊。” 趙小郭聳動著肩膀,突地一下抱住了顏遲。他將腦袋埋在她沒束起來的長發(fā)里,吸了吸鼻子,“阿遲,你說的,以后還得給我摘桃花。” 顏遲被他突然一抱,直直愣住。她想要掙開時,忽地感受到滴在頸上熱熱的東西,她心一軟,就沒了動作。 她輕輕拍打著他的背,一種荒誕感躥上心頭,她怎么像帶孩子的母親似的!而且,這趙小郭怎么……怎么……她說不上來,只是沒有來的覺得趙小郭在將來會變成她的一個麻煩。 她覺得他緩過來后,推開他,笑道:“你一個男子漢,成天哭哭啼啼的,像個什么樣子,快去洗把臉,收拾收拾!” 趙小郭終于知道不好意思了,他耳根泛紅,立即別過臉,不看她。 顏遲:“去啊,還愣著干什么!” 趙小郭轉過身,走向洗臉架。 顏遲捂著嘴打了個呵欠,還想再睡一會兒,不過她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白日里睡多了不好,晚上可能會失眠。她走到自己的書桌,鋪開紙,提起筆,凝神想了半會兒。 夫子說要寫游春所感,可是她這一日對游春全然沒什么感悟,有的只是驚慌與緊張。她總不能將這些寫下來。她握著筆頭,久久不下筆,冥思想了片刻,才在紙上寫了起來。 一口氣寫了半頁之后,她擱下筆,檢查了一番,看有沒有哪里措辭不對。檢查完后,她把紙頁移到一邊,一抬頭就看見了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一旁的趙小郭,他也在寫字。 顏遲收回視線,正要抽出一本書來看時,她想起了什么。她假裝不經(jīng)意間問道:“小郭,你原來住哪間房?” 趙小郭從書桌上抬起臉,不知道阿遲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想了一想后,他答了一句。 顏遲噢了一聲。 趙小郭原本想問阿遲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但看阿遲翻開了書,也就沒問下去了。 顏遲看了幾頁書,然后離開座位,去里間將已經(jīng)干的差不多的帕子折疊好,放進袖口里。 “小郭,我出去一趟。”她說。 小郭點了點頭。 院學舍分為四個院子,院子圍成弧形,每一處院子大約住有十余人。顏遲與趙小郭住在西院,江修璽住在東院。東西兩院之間隔得不遠,顏遲只穿了兩個月洞門便到了東院。 她入了東院以后,按著趙小郭說的方向開始找趙江修璽的房間。 到了江修璽的房間后,她猶豫了下。最后她還是敲了敲門環(huán)。沒人應答。 不在嗎? 顏遲在長廊外徘徊著。還是明日上課時再還給他吧。她預備回去時,門冷不丁地被打開了。 門內的少年華服未退,衣衫整齊。他的睫毛極長,在光影下拉出淡淡的陰影,烏壓壓地在清俊的臉上勾畫出漂亮的弧度。 江修璽皺著眉,手搭在門框上,連眼角都不施舍給她。 顏遲將帕子遞給他,笑道:“謝謝江兄的帕子。” 江修璽終于將目光旋移到顏遲身上。他看顏著遲仿佛閃著光似的眼眸,盡管她帶著面紗,他仿佛能透過面紗,看到面紗下她揚起的笑容。 他心跳驀地一窒,下一刻便嗖地一下把帕子奪了過來,然后“哐當”一聲摔上了門。 顏遲:“……” 她看著關上的門,撇了撇嘴,隨即轉身就走了,不作片刻停留。 江修璽緊緊靠在門上,豎起耳朵注意著門外的聲響,聽見逐漸消失的腳步聲后,他捂著心口,抬起手里的帕子,憤恨地將帕子丟在地上,踩了幾腳。 過了半響,他又把踩臟了的帕子撿了起來。 這一夜里,江修璽做了個夢。夢里那個人面容模糊,聲音軟糯,“施主,你的東西掉了。”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天地間卻又是突然一轉,緊接著有個人像炮仗似的向他沖了過來,然后緊緊抱住了他,纏住了他。他怎么也掙脫不得,漸漸地,他只感覺一陣香軟的觸感包圍住了他。他像是中了蠱,魔怔般地停止了掙扎,不自禁地伸出胳膊,摟住了懷里那軟弱無骨的人。 “江兄……”他迷蒙了意識之時,懷里那人一聲軟糯的叫喚使全身酥軟的他頓時清明過來,他睜開眼,一低頭,懷里的人正好仰起臉,四目相對時,他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霎時,他恍若被雷劈住,使盡全身力氣甩開了那人。 江修璽半坐在床上,手撐著冒著汗的額頭,他喘著息,夢里那驚悚的一幕又在出現(xiàn)在眼親。 他怎么會做那樣荒唐的夢! ———— 顏遲覺得有些奇怪,早晨吃飯時總感覺暗地里有道目光時不時地粘著她,待她仔細看去時,又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上琴藝課的時候,那道目光又粘了上來。她不認為是自己太敏感了。因為那道視線彷如實質般,她分明能感受的到。但又不知道是誰在看她。這種像是被人窺視了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她環(huán)繞了一圈坐在琴藝課講堂里的少年們,沒發(fā)現(xiàn)什么,每個人都認認真真地撫著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