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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成十,竟拿自己的命來威脅阿耶, 也不想想他那條命到底是阿耶給的,還是大夏的皇帝給的。” 溫紹安此言一出, 帳中眾人臉色更難看了,說到底他們之中也沒幾人是真正關心溫紹延的命的,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溫紹延身死的消息定是瞞不住的,他若是死在了帳前就是告訴世人這一仗有蹊蹺, 逼得溫軋葷的長子自刎軍中,想不引起皇帝注意都難。 溫軋葷也知道這一點,猛一拍身前案幾, 喝道:“讓他進來!” 不一會,帳門被從外打開,一道清瘦的身影徐徐走進, 他身上披了一件白色裘衣,被帳中火光一照,映出淺淺光暈,給人一種不染塵埃的錯覺,為何是錯覺?只因他裘衣下擺沾滿了匆忙趕路時被濺上的泥點。 待行至營帳正中,他屈身向溫軋葷行禮,不急不緩,儀態絕佳,絲毫看不出是要在營外自刎的樣子。 行完禮,溫紹延站直了身子,露出一張極為精致秀雅的面容,在一眾高大粗獷的胡人的映襯下,愈發顯得溫潤孱弱。 北疆天氣寒冷,可帳內卻是要比外面暖和多了,帳中的胡人皆身著單衣,更甚者還有人光著膀子,唯有他一人,身上的裘衣一直都不曾脫下,有幾個胡人看他的眼神里隱隱帶著不屑,胡人崇尚力量,尊重強者,他們是荒野里最矯健的狼,而在他們眼里,溫紹延卻是一只誤入狼群的羊,他們不認可他,甚至更有人認為這只羊終會死在他的利爪下。 而這個人就是溫紹延的弟弟。 溫軋葷只沉沉盯著他的溫紹延,倒是溫紹安先開口了,他面上帶著古怪的笑意,道:“大哥怎么現在不急了?劍呢,沒有劍大哥怎么自刎?” 溫紹安說著,探頭向溫紹延身后看去,確認沒有后,恍然道:“莫非是大哥舉不動劍?”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哄堂大笑,溫紹延卻好似聽不到般,只靜靜站著,長身玉立,不驚不燥,眾人見他沒反應,笑也漸漸停了,一時帳中靜默,頗有幾分尷尬意味。 溫軋葷出言打破這片刻寂靜道:“你不是替奚族來當說客的嗎,怎么不說了?” 溫紹延聞言道:“阿耶此舉不妥,非忠義之舉。” 溫紹延的語氣是四平八穩,平和淡然的,比起做說客,他更像是在竹林幽舍中與人參禪論道。 即便溫軋葷知道溫紹延不論說什么一直都是這種語氣,眼下還是被他的不瘟不火氣的頭疼。 溫軋葷明白溫紹延的秉性,當下也不與他爭論,只道:“你可知皇帝為何給我這么大的權力?” 溫紹延回道:“因阿耶戰功赫赫,又是寒族胡人,無家族之累,更因……” 溫紹延說到這停住,一雙眼盯著溫軋葷一字一句道:“陛下于您有救命之恩,有如此恩情在,他相信您不會背叛他。” 溫軋葷好似聽了什么好笑的事,指著溫紹延笑道:“救命之恩!那是我本就命不該絕,放了我他不過是順水推舟,若是這也算救命之恩,那每逢大赦,牢里出去的那些罪人,豈不是都承了他的救命之恩,他們之中可有誰為他浴血奮戰,捍衛疆土?” 溫紹延默然,救命之恩與其說是皇帝,還不如說是對溫軋葷有再造之恩的張進,可即使是如此,張進也是沒享過溫軋葷的報答,反而當初被革職卻是與溫軋葷脫不了關系的,可見溫軋葷確實是個不知恩的。 溫紹延想到這些一時有些狼狽,雙唇開合,終啞著聲音道:“縱是如此,陛下對您的提攜重任卻是不容忽視的。” 溫軋葷嗤笑:“他為何提攜我你不是心知肚明嗎,我在他眼里不過是一條替他守著河朔之地的看門狗。” 溫紹延因溫軋葷的話微微蹙眉,卻聽溫軋葷接著道:“狗無用了只有被主人拆骨吃rou的份,所以北疆不能太平,若是都依著你的意思來,你早就沒了在軍帳里對你父親指手畫腳的機會。” 溫紹延道:“憑您在軍中的威望,便是邊境太平,陛下也不會對您如何,您何必再行此不義之舉。” 溫軋葷慣會討皇帝歡心,只要他不謀逆,皇帝確實不會對他如何,多半會封個閑職,帶在身邊解悶,這對于如今坐鎮一方,手握重權的溫軋葷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溫軋葷不欲再與他多說,揮手道:“你回去和你的詩文做伴吧,這些事不是你該管的。” “阿耶,奚……”溫紹延還待再勸。 溫軋葷驀地一拍桌子:“你到底是我的兒子,還是奚人和皇帝的兒子!我告訴你,你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奚人和皇帝不會顧念你一分,如今你還有閑情說這些,你可知,皇帝早已不放心我,不出一月便會來詔書,要你去長安做官,憑你能做什么官,不過是為質罷了。” 溫紹延聞言面上沒有一絲驚訝或駭然之色,反而道:“若是如此便能使阿耶和陛下不再相互猜忌,我愿意去長安,為阿耶略盡綿薄之力。” “你愛去便去!”溫軋葷說完,命帳中士卒將溫紹延拖了出去,溫紹延也沒有反抗,他知道眼前再對溫軋葷說什么都不會有用,還不如節省時間去奚族,尋破解之法。 溫紹延走了有一會了,帳中氣氛依舊沉悶,卻聽溫紹安突然驚道:“不好!依大哥的性子眼下定是要往奚族去的。” 溫軋葷顯然也是想到這一點,低聲罵道:“孽障!” 復又對溫紹安道:“你速速帶人去將他帶回來,不必多費口舌,直接打暈。” ———— 午后,春風宜人,太陽溫和的光將人照的醺醺然,一陣錚錚琴音自鳳陽閣里傳出,是魏熙在彈琴,她總有將平靜變成喧鬧的能耐。 魏熙席地坐在樹蔭下,身前琴桌上擺著一張琴,她垂著頭,一雙眼不離琴弦,神色是難得的恬靜,可她所奏之曲卻是與恬靜二字絲毫無關的,只見魏熙纖長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極快的移動撥弄,每個音迅速而完美的銜接在一起,連成一曲。 乃阮籍所作,許是閱歷不同,魏熙奏不出“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之意,反而彈出了“行我疏狂狂醉狂”的豪放不羈。 一曲終了,魏熙靜了幾息,復又抬首向蕤賓問道:“林藏秀如何了?” 蕤賓見魏熙問旁的事,便知魏熙是對她方才所奏的曲子滿意了,蕤賓心底略微松了口氣,道:“自早晨去領了職,便一直待在藏書閣整理書籍,無功無過。” 魏熙黑亮的眸子在眼眶中滴溜溜一轉,道:“去看看吧。” 蕤賓扶魏熙起身,笑道:“公主待林二娘子真好,她今天才上任公主便去給她撐場子了。” 去給林藏秀撐場子? 魏熙淺淡一笑,意味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嗯!大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