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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的眼睫上,斑駁幽靜,恍入畫卷。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時,卻驀地見他抬頭一笑竟是應允。一時叫我雀躍不己,忙不迭地站在樹上開始晃動枝梢,一面指揮他兜起衣擺在樹下接那掉落的桂花。 一時之間,繁花如急雨,紛紛墜落枝頭,花香馥郁濃烈四溢,似酒壇初揭蓋,釀香撲面而來醉人似夢,桂花樹下一個少年滿襟滿衣皆是繁花,仰頭展顏而笑,雙頰映日似有霞飛,烏發高髻,白衣勝雪,衣袂翩翩然欲飛若出塵仙人。 我搖空了一樹桂花方才甘心下樹,卻一時忘了自己是如何攀爬上來的,只能求助于樹下少年,希望他能在我跳下樹時接我一把,豈料他卻促狹一笑道:“我只應承小meimei助你拾花,卻不曾答應連人也一并抬了。” 我看著偏西的日頭一時情急,脫口便豪邁允諾:“你若接牢我,我以后就嫁給你。” 那少年一時怔然。 我卻等不及了,彎了身子向下一躍,緊接著說出的話竟是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衍禎,接牢我!” 接著,便撲入了一個帶著墨香的懷抱。 剎那驚醒。 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竟是多日不見的六王爺,坐在床畔微微俯下身子,將夢中猛然坐起的我在臂彎之中抱了個滿懷…… 雙全法?桂月圓? 從樹上墜落之感鮮明若廝,猶覺風聲如白鴿撲翅從耳畔驚掠而過,將我激起一背冷汗,我急急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閉眼死死抓緊眼前懷抱,心跳如擂。 良久之后,氣息方才慢慢紓緩平復。 “妙兒,我接牢你了。可是,我的桂花糖呢?”那人將我攏在懷中,聲音如水滑過耳畔,滴入心中。兩分淡淡委屈,三分淺淺憂傷。 原來是他。那個偶然的少年,那滿樹的花香,那香甜的金秋。 心中一下便柔軟了,再拿不出一分氣力,在這樣一個漆黑的深夜,一個漸涼的節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所求的不過是那庸俗的圓滿,不要猜忌,不要財富,不要權謀。只想前嫌盡棄、卸甲言和。 我們這般相擁對坐,仿若天地靜止。夜風寧靜,后背是他緊扣的手掌,讓我竟生出一絲恍惚的念想,好似一不小心便會如此天荒地老,再不分離。或許,他對我也非全然無情……或許,還有轉圜…… “衍禎,月亮快圓了。”我偎在他的肩窩,慢慢開口,“不要皇位,好不好?我亦從此不計過往……中秋團圓月,我們一家團圓,往后,我年年為你栽桂做糖,好不好?”一字一慢,一字一盼,字字皆帶著我微弱的希冀,像風中搖曳的殘燭,怯怯燃燒著對光明最后的卑微祈求。 良久,沒有任何回音,滿屋空寂,僅余風聲。 我的心一寸一寸灰滅,手一點一點冰涼。 “妙兒,天下和你,我都要。只要我活著便不會放開你。”六王爺緩緩開口,“何況,我們還有宵兒。” 窗外,月上中天,明晃晃地照亮我的愚昧無知。蚍蜉撼樹,終究,只是我一個人的癡心妄想。大樹之愿,窮其一生所追尋的便是高聳入云天,俯瞰林間眾木小,如我等蚍蜉又怎能令其移動分毫,不過是最后落入土壤之中腐為泥淖化為其向上的助力罷了。我閉上眼,殘燭冥滅徹底被黑暗吞噬。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屆時他抄了沈家得了沈陸之財又豈會放任沈姓一家存于世上,更莫說將我一個如此隱患放在他身邊隨時隨地有可能報復于他?“天下和你,我都要。只要我活著便不會放開你。”?六王爺定是知曉我對他有情,故而說得圓融。看似多情的一句話又掩蓋著怎樣曲折的心思。 他要的哪里是天下和我,而是這天下和這天下之財。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竟連宵兒也成了他口中可憑之物。 我淡淡笑了笑,“世間安得雙全法。月盈而缺物極必反。王爺的心太大,太貪了……” 我,亦太貪了……區區幾顆桂花糖怎敵陸沈二家潑天財富?更遑論和這大好江山相媲美? 風若有情風亦憂,人若有情人自傷。 怨不得他的無情,是我自己太多情,對他動了情,動了心,對他有了不該有的企盼,明知他將我將我的家人利用得寸骨不剩,卻仍舊在這樣的夜、這樣的月、這樣的夢下生出了如許的癡念。 是我自己傷了自己,一柄利刃穿透我心,太痛太冷了……我克制不住打了個寒噤。 “只是,王爺囚禁我一生也無用處。”我放開抓緊他衣擺的手,卻被他更緊地擁入懷中,我涼涼一笑,“陸家之財已不在我手中,也不在沈家任何一人手中。我早便將它贈予他人了。” 六王爺氣息一頓。 你贈我以利刃,我還你以鐵矢。再沒什么比猜忌更好的暗器了。財產贈予之人我斷不會說,但,宋席遠想來此刻已上王爺心中疑竇榜首了。猜吧,如果我得不到幸福,為什么要讓他人幸福呢? “在我手中,世上自有雙全法。”六王爺臨走之時留下一句話,月色照著他的冠玉之面,通透若琉璃。 第二日,我門上的鎖便被去了,我又恢復了走動的權利,只是我在院中走動之時,左右至少有三人跟隨,防我逃出六王府。 又是一日晌午過后,我信步閑逛于院中,遙遙隔著滿園香桂菊黃,赫然看見花海彼岸回廊轉角一人身姿頎秀沿廊拾階而上……王府之中日日達官顯客出入,我偶或也能這般遠遠瞧個影 子,過去這些人或許也曾有一二出入過沈家,只是這般遙遠我卻終沒有一個能分辨出甲乙丙丁來,今日此人我只眼角一眺,似乎也沒看清面孔衣裳,便再清楚不過地知曉何人。 此人言行張揚佻達,雖常著素色錦衫,卻怎樣也掩不去一身不羈風流氣息。正是六王爺此番兵變出人意表的同謀——宋家三公子。 宋席遠本徐徐前行,此刻,卻突然停了下來,身后提著籠屜的小廝腳步收攏不及險些撞在他背上。但見他驀地轉身向我,我看不清他的眼,不知他所看何處。或許是被這園中金秋花景所引留步,又或許是瞧見了我,不過,不論如何,對我而言都無甚所謂。 佇立良久……一陣風過,槐花落黃,丁香扶搖掩映,橫斜疏影之中,那人似乎抱手彎身對我作了一個長長的揖。三躬十八揖,此揖垂首彎腰近乎平膝,是乃揖中之最。 我垂了垂眼睫,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從我眼前飛過,待那炫色消失后,宋席遠已轉身漸行漸遠,剎那,空余廊亭暮色。 我在庭中久久站著,直至暮云收盡溢清寒,身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