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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們哭的傷心,就想著,小徒弟也是個小小的孩子,為什么不愛哭呢?有一次小徒弟被他師兄偷帶下山,受了很重的傷,痛的那么厲害,都沒有哭。四清道長好奇問他為什么不哭,那個小家伙就皺著眉說:“只是痛而已,忍忍就好了,為什么要哭。” 而那天雨夜里,已經長成少年的小徒弟帶著爹娘骨灰和這個木盒回來,即便滿身滿臉的雨水,四清道長還是看清楚了從他眼睛里溢出的淚水,他終究是會哭了。 這個小徒弟當時其實并沒有表現的太過傷心,四清道長大喇喇慣了,最開始也以為他沒有多大事,只是后來他無意間發現,每當下起大雨的時候,小徒弟的左手就會抑制不住的輕顫,四清道長這才明白,徒弟的心里究竟有多難過。 他是個不會主動向人提起自己痛苦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 嬰在一片黑暗里睜開了眼睛。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嗅到了一股腐爛的氣味,那是從他自己身上傳來的,這股味道已經伴隨了他很久了。 他的身體當年被梅家父子重傷,這么多年始終不能變回人形,只能以這樣一個半腐爛的可怕模樣出現,重傷被困這么多年,讓他變成這個樣子,這一次,他定要全部討回來。 還有那個被梅家人藏起來的東西,他也一定要得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半腐爛的龐大身軀在黑暗里收縮著,最后變成了兩人高大小,緩緩走出了這片黑暗。 嬰離開洞xue,來到自己一手制造的結界里,獨屬于他的結界里建造了華美的莊園,圈禁了一群妖怪仆從,但就算這里生活著這么多妖,始終都是安靜的,因為沒有人敢吵鬧打擾他,他們每一個都害怕他,怕他喜怒無常殺了他們,就像殺了先前那些妖仆一樣。 可是這次,嬰發現莊園里不太一樣,他剛從閉關里出來,就聽到了一陣樂聲,有琵琶,有箏,有琴,有笛,還有箜篌,混在一起,十分熱鬧,甚至還有好幾個嬌軟的女聲在唱著詩,唱的是詩經中的一篇。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 模樣怪異的怪物就那么靜靜站在原地,聽著微風送來遠處的歌聲。 “魚在于渚,或潛于淵……” 嬰想起了那個人,她愛唱詩經中的詩,也曾給他唱過,但她常對他唱的,是另一篇,最愛笑著反復對他唱那一句“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 武禎正悠閑的聽著歌,身邊的仆人遞上來一碟的雪白奶糕,這奶糕做的不錯,松松軟軟的,不知加了什么,格外的香。 示意將碟子放在一旁的幾上,武禎吃了一塊,正準備去拿第二塊,忽然聽到一陣雷鳴般的吼聲傳來,那聲音沙啞可怕,帶著滔天的怒恨,像是什么野獸被激怒了發出的。 這莊子里還養了什么大型的野獸不成?武禎想著,就見到剛才還笑呵呵的眾妖仆臉色一變,一個個腿軟的直接跪倒在地,瑟瑟發抖起來。剛才那個笑吟吟給她遞上碟子的小妖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地上,臉色煞白,汗出如漿,頭也不敢抬。 歌聲與樂聲停下后,更顯得那吼聲響亮可怕,武禎手頓了頓,還是把拿起來的那塊糕塞進了嘴里,心里暗暗猜測,這莫不是那個擄人的怪物喊出來的?能讓這些妖仆害怕成這樣,除了這里的主人之外,也不做他想了。 武禎剛想著,只聽那吼聲停下,有一個身影朝著這邊奔過來。 離得近了,武禎嘶了一聲,心想這玩意兒白天看上去更可怕了,身子爛了一半,除了長鱗片的腿和長角的腦袋,基本上身體都是一團糊鼓囊的不明物,好些地方都能看得見骨頭。這幅尊榮也就罷了,味道還臭,她這邊熏的香都一瞬間被沖散了。 武禎眼看著那東西目露兇光沖過來,并且一張嘴,噴射出一道紫黑色的氣朝她這邊來了,她立即一手端起身前那盤奶糕往旁邊一躍,避開了這一下。她倒是避開了,但那個她躺著還挺舒服的榻連同周圍的幾和上面幾樣吃食,全都毀了,沾了那紫黑色的氣就被腐蝕融化,轉眼間變成一堆破爛。 “誒,這位……不妨冷靜一下,你帶我回來不是還有用嗎,這都還沒用上,怎么就要殺人滅口了。”武禎開口說。 可惜這怪物不知道發的什么瘋,看她笑嘻嘻的樣子似乎更加憤怒了,朝她接二連三的又噴出好幾股黑氣,武禎身手敏捷,躲了好幾下,一把將手里的盤子飛射出去,幾乎直直砸在了那怪物蹄子底下,那家伙才好像終于恢復了一些理智,停下了攻擊。 武禎輕飄飄落了地,頗有點心驚膽戰的瞄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心想這肚子里的一團小東西該不會就這么直接被跳出來吧? 這懷孩子真不是個人干的活,左右都不自在,做點什么都畏手畏腳的,跳一跳還要擔心這擔心那,酒也不敢多喝,武禎都想讓裴表兄再給他們換回去算了。 心里漫無邊際的想著,武禎面上笑著看那怪物。 怪物——嬰恢復了理智,站在武禎對面盯著她看,似乎才認真看清了她的模樣。確實如此,之前將‘武禎’擄來這里,不過是當個交換的東西,隨手就扔在莊子里讓人看著,只要不死就沒事,嬰確實沒看清過她的樣子。 區區一個普通女子,沒有什么好在意,如果她不是仇人的人,嬰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而且之前嬰將她帶回來的時候,只覺得是個沉默的婦人,和現在,似乎有些不同。 現在這個婦人,那副漫不經心笑嘻嘻的樣子,讓嬰想到那個人,眼睛里又浮起一片兇光。 武禎敏銳的察覺到了對面那怪物對自己的厭惡,不由收斂了笑。雖然不知道這位在想些什么,但她發現自己一笑這怪物就憤怒想殺人的樣子,無奈,是求生欲讓她變成了一個面無表情的人。 武禎斂了笑,默默觀察怪物的動作,一手在身后摩挲著自己的手指,她在考慮究竟怎么辦。若是沒有肚子里這個孩子,她其實是很想和眼前這怪物打一場試試的,哪怕不能贏,她乘隙逃跑總有可能。 可偏偏這肚子里還有東西呢,要是一個不小心給弄沒了,郎君可不是要難過了。別看他冷冷靜靜的,其實不知道多喜歡這孩子。要真沒了,怎么給家里的小郎君交代啊。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武禎心寬的想著,后退了一步。 看著她的怪物這才緩緩動了,他不再看武禎,對那些趴在地上的妖仆說:“把她關起來,不許再出來。” 那些又驚又怕的妖仆傻眼了,特別是先前負責照顧武禎的那幾個田鼠妖婦,她們都以為武禎是主子好不容易帶回來的女主人,以為她是日后的夫人,才這么殷勤照顧著,結果現在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