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恐懼。

    寧澄閉上眼睛，晃了晃頭，想要驅(qū)散這個聲音，腦海里卻閃過一個畫面。

    黑暗的房間內(nèi)，一個黑色的背影靠向墻角的床，床上似乎有人，雙腳不停地蹬著床，應(yīng)該是在努力往后退。

    “不要，不要……?。　?/br>
    黑色背影突然往前一撲，寧澄感覺像是有人撲在了她身上，她身體往后一仰，失聲尖叫出來。

    陸尨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寧澄，怎么回事？你不要什么？”

    她的手很冰涼，臉色像紙一樣蒼白，額頭上還在冒汗，微微喘著氣，澄澈如水的眼睛里，充滿恐懼，整個人看起來像被捕殺的小鳥。

    陸尨心里一陣抽痛，下意識地拽著她的手，往前一拉，抱住了她，“那些不是真的，睜開眼睛，看著我?！?/br>
    寧澄聽到他的聲音，腦力里混亂的場景，漸漸消退，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她正被他抱著，她突然有些分不清，這個溫暖和厚實的懷抱，是真的還是她的幻覺？

    她抬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這張在她夢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的臉，她當然很熟悉。

    他俯視著她，捋順她額前掉落下來的頭發(fā)，“看清楚沒有？我才是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你的想象，不要被那些幻覺控制，明白嗎？”

    她看著他的眼睛，這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瞬間撫平了她片刻前還被驚懼痛苦困住的心。

    寧澄深思恍惚了片刻，點了點頭。

    平靜下來之后，她忽然又意識到，他們這樣抱著，好像不太合適，她立刻掙脫了他，轉(zhuǎn)移視線，“謝謝，我沒事，我繼續(xù)說初步檢驗結(jié)果。”

    寧澄平復(fù)了心緒，林嘯波也已經(jīng)去而復(fù)返，向他們匯報搜尋的結(jié)果，他們只找到了這三個袋子，“我已經(jīng)安排人擴大范圍繼續(xù)搜索，但一時半會恐怕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br>
    陸尨看了一眼寧澄，轉(zhuǎn)身在三個黑色塑料袋前蹲下來，“兇手應(yīng)該是故意把容易暴露死者身份的部分處掉理了，先看完現(xiàn)有的部分。”

    寧澄和林嘯波也蹲下來，夕陽已經(jīng)下沉，他們必須在天色黑下來之前，把初步檢驗的工作完成。

    “這三部分，我都已經(jīng)查看過，死者軟組織已塌陷，屬于晚期腐敗的尸體，死亡時間超過10天?！酢跚懈钍菑捏y關(guān)節(jié)處，而不是胯部，切口沒有任何電鋸鋸斷痕跡，而是砍柴刀、斧頭之類的刀，從這兩點可以看出，兇手是慣犯，不是第一次作案。刀口方向有右上至左下方向傾斜，也有相反的方向，可見兇手左右手都能自如使刀。雙腿有緊繃拉傷痕跡，應(yīng)該是掙扎反抗產(chǎn)生的?！?/br>
    寧澄解說這些傷痕特征的時候，仍然會受幻覺折磨，但她開始用陸尨教的方法，自我暗示，那些不是真的，只是幻覺。

    她在現(xiàn)實和幻覺中切換，最終還是把檢驗結(jié)果完整地敘述出來了。

    她還想繼續(xù)，陸尨打斷了她，“今天就到這里，先把死者送回研究所，讓常梓楊去除軟組織，再進一步檢驗?！?/br>
    “對，這里肯定不是第一現(xiàn)場，我們也不必急在這一時。”林嘯波附和道，立刻起身，讓人把黑色塑料帶搬回研究所。

    返回時，寧澄和來的時候一樣，上了林嘯波的車。

    陸尨視線在研究所的車和林嘯波的車之間逡巡片刻，走向后者。

    這次，林嘯波沒有像以前一樣，下車給他開車門，等他上車以后，也沒有開口說話，直接啟動了車子。

    一路上，車廂里很安靜。

    暮色抹去西天最后一抹殘陽，似劇場落幕的絨布，緩緩落下。

    回到市區(qū)，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

    林嘯波把陸尨送到家門口，轉(zhuǎn)頭看向后視鏡，“陸教授，聽常主任說，研究所已經(jīng)為您請到了一個阿姨。”他言下之意，寧澄以后不用再給他做飯。

    陸尨瞬間看向?qū)幊?，她卻一直看著車窗外，嬌小的背影，看起來也滿是疲憊，他原本想拒絕，最終還是回了一個字，“好?！彼f完，推門下車。

    等他下車，林嘯波重新啟動車子，目視前方，車子開出一段距離以后，他笑道，“寧澄，你今天表現(xiàn)得很好。”

    他這話，立刻讓她想起一個星期前的情形。

    那天，她從陸尨家出來，開始壓馬路，一直走到很晚，也走出了很遠。最后還是他出現(xiàn)，把她送回了家。

    當時，他車上后座位上放著一束玫瑰花，他說原本是要送給他喜歡的女人，但人家有了喜歡的人。

    寧澄感覺他們像同是天涯的淪落人，跟他說了一點她和陸尨的事情。他們便結(jié)成了同盟，要盡快忘掉這種看不到希望的感情。

    那天，他還帶她去了武館，她大學(xué)的時候?qū)W過跆拳道，但后來荒廢了，現(xiàn)在她又重拾起來。運動也很快讓她恢復(fù)了精神。

    寧澄笑了笑，“林隊長，謝謝你?，F(xiàn)在時間還早，你直接送我去研究所吧，去除軟組織，不能每次只讓常主任一個人做?！?/br>
    “我送你回家，研究所又不是只有你一個法醫(yī)。還有好幾個實習(xí)生，對了，”林嘯波打轉(zhuǎn)方向盤，順直了車身以后，轉(zhuǎn)頭看向她，“我們不是朋友嗎？不要叫我林隊長，太生分?！?/br>
    寧澄歪著頭笑望著她，“那叫你什么？林大哥？叫你名字我叫不出口。”

    林嘯波聽到“大哥”這個稱呼，心里又一陣酸澀，當然，比“林隊長”至少親切一些，遂答應(yīng)，“也行，我28，應(yīng)該比你大幾歲?！?/br>
    他猶豫片刻，鼓起勇氣問她，“你餓不餓？我們?nèi)コ月菸嚪?，你請我吃。當你謝謝我那天送你回家?！?/br>
    寧澄聽到這個理由，立刻點頭，“好啊，我?guī)闳ヒ患业辏m然小，但很正宗，最主要的是，可以加很多小菜，味道特別好。我每次都做不出這種味道?！?/br>
    林嘯波心里竊喜，立刻又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他如果直接說請她吃飯，她肯定會拒絕。

    他現(xiàn)在決不能急！

    林嘯波反復(fù)在心里自我暗示。

    那天，她跟他說，她喜歡一個人，可那個人不喜歡她。他當時的心情，可以用天崩地裂來形容。

    其實她不跟他說，他也從她看陸尨的眼神里，感覺到了她對他的不同，只是一直心存僥幸。她親口說出來，那么傷心，他精心準備的表白，還沒說出口，就已經(jīng)被吞回了腹中。

    如果是別人，他可能不會放在眼里，但這個人是陸尨，他需要仔細權(quán)衡。

    林嘯波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他出身農(nóng)村，父母都只是普通的農(nóng)民。這樣的出身，已經(jīng)定下他人生的基調(diào)，他沒有任何家世背景可以依靠，也沒有優(yōu)越的教育背景惹人矚目，他能做的只是依靠自己百分之兩百的努力，贏得這個社會的認可。

    他選擇了警校，因為知道這不是靠社會背景和教育學(xué)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