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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要取樹梢上的紙鳶,但身量沒有張開,吃力地伸長了手腳,有些著急。 她記得他的名字,微微一笑,“謝泓?” 謝泓扭頭,這院子里久不見人,發現崔沅在此他也是驚訝的,“五嫂?” 崔沅放下餌食走到他的身后,輕輕探手一摘,紙鳶宛如一只野果子輕巧地蹦到了她的手心,她笑著傳給謝泓,“拿好了。你怎么在此?” 謝泓搖頭道:“嫂子這話問得不對,該是我問你的。” 崔沅沒有回答,反而又問道:“你五哥——他還好么?” 謝泓察其言觀其色,偏著頭理解著這句話,崔氏待五兄也并非無情啊,他摸了摸還有些嬰兒肥的臉,憂愁道:“不太好了,他這是相思成疾,藥石無醫了。” 能治他的心病的,只有你。崔沅懂這句話。 “我去見見他好么?”崔沅捏著一根食指,有些猶豫不決。 謝泓“哎”了一聲,“這事問我一個小孩子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沅有些好笑,收拾了一番,將臉上的憔悴用膏粉遮掩了一下,踩著一雙玲瓏精秀的木屐往謝瀾那處去。 她走到他的門外,忽然聽到里頭傳來嬌俏的女子的嬉戲聲,崔沅心思一沉,變了臉色要轉身離開,不料這時門已經開了,她難堪地攥著廣袖扭過頭,謝瀾神情悠閑,哪還有當時那半分痛楚傷神的影子? 崔沅一陣恍惚,他倚著門框道,“阿沅來得正好,有一事我想與你商量一下。” 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她強作鎮定,“你說便是。” 他請她入內,“還是坐下說吧。” 崔沅跟著他入門,里頭一個嬌媚的少女盈盈跪倒在地,云鬢微亂,眉目如畫,單看起來那眼睛同自己還有幾分相像。 挨著謝瀾坐下,他替她斟茶,真誠而溫柔,“阿沅,我要納妾。” 她執杯的手一晃,不甚水潑出來漸了指腹,垂著眼皮安靜道:“五郎是男人,要納妾自是天經地義。” 謝瀾沉默了很久,才又道:“終究你是主母,她要入門,也是要問過你的。” 阿沅,你看,你果然不在意,你果然是這么云淡風輕。你在夢境里遇到的都是別的男人,怎么可能為我羈留你的腳步,我強求了,不想再求了。 崔沅無謂地放下杯盞,“隨意吧。” 她已經走了出去。 謝瀾跟出門送她,一路上崔沅都極其沉默寡言,對他更是沒有一句話,謝瀾送她回院中,問了一聲:“你何時會搬回來?” 崔沅也是一個心氣高的世家女,想到她的夫君同別人在一處都覺得膈應,皺眉道:“還是不了,這樣也挺好的。五郎與我都更自在一些。” 謝瀾低聲道:“好。”你想要的,我全都給你。 事實上謝瀾等的不是她那些無理的要求,決然的拒絕,他等的是她的和離書。崔沅一定會受不了他這樣,他只等著那一日她親手了結他的業障,早死早超生,不必終日想著念著,明知不忘,提心吊膽。 可是很多年都沒有。 他忘了去想為什么沒有。 一個月他都沒有同她說過一句話。崔沅找到他的時候,謝瀾靠著一張床榻,眼底是熏熏醉意,身邊嬌滴滴傍著一個妙齡女子,她斂唇道:“夫主多日不近正妻,于禮不合。夫主也知納妾之事要問過我,這些事也應當知道分寸的。” 他微愣,復雜地笑了笑,“好啊。” 他對她伸出手,“夫人拉我一把。” 謝瀾真的喝得太多,崔沅用了點力才將他徹底拽起來,她的臉色有些難看,他靠著她的肩笑問:“這么勉強,何必為難自己?” 崔沅低眉道:“你是我的夫主。”她到底還是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一門心思和別人尋歡作樂。 暌違已久的燕好,他溫柔而噬心,可她想的是,也許他對每個女人都是一樣的,那雙桃花眼永遠絢麗,風流無端,引人折腰。 卻如同例行公事一樣,崔沅已經感覺不到那分珍惜。是誰把它弄丟了呢? 沒過兩個月,她有了身孕。第一個孩子,他會是謝氏下一輩的第一個嫡出孩子,當時所有人都是歡喜的,謝泓時常對他幾個朋友說,他要做叔父了。不過他也只炫耀了一個月。 孩子小產了。 從來建康之日起,她先是水土不服,又終日憂思,五內郁結,心里隱隱約約有感覺,她和這個孩子的緣分不會太長,可小產的打擊還是太大了,盡管醫者和謝夫人都說,她年輕,好生將養,還有生育的可能。 可是崔沅不愿意聽這些,她只寧愿和她同樣承受著背痛的男人能來到她的床前,與她一起承擔,一起懺悔。 謝瀾來了,他坐在她的窗邊,眼神很深,望不見底的黑,看得出有一些頹靡,他問她:“阿沅,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么?” 她聽不懂他的意思。 謝瀾的目光落到遠處,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博陵飄來,“我早已輸了。我們彼此放過,彼此成全好么?” 那是崔沅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她躲進被子里失聲痛哭。 她還是留在了謝府。謝夫人見她終日無所事事,面帶愁容,憂心她繼續下去搗毀了身子,將謝氏中的事分出一些交給她打理,崔沅終于不至于孤獨,抱著一些瑣事,打理得井井有條,漸漸地她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多,越來越成熟。 謝瀾后院的女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他們每個月也總有幾天同房,可是再也沒有一點懷孕的消息。崔沅知道,也許自己此生都不會再有孩兒了。 她在熹微的晨光里幽幽睜開水潤的雙眼,對謝瀾誠懇建議:“五郎,你該立一個貴妾。” 謝瀾有些默然,他靜靜地說道:“你喜歡便好,要什么樣的人都交給你處理。” 崔沅沒有再說話。 這事她也和謝夫人說了,謝夫人握著她的手,有些心疼她多年cao勞,“阿沅,苦了你。” 謝夫人對她的一點成見,在多年的相伴之中消磨得一絲不剩了。她只是心疼崔沅。謝氏子弟太多癡情人,偏偏到了崔沅這里,遇上一個風流花心的謝瀾,是她的不幸。 崔沅物色了幾個,挑給謝瀾看她們的畫像,大多是門第稍次的家宅的嫡女,謝瀾看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