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8
自父親這里揮耗一空,終于再也不勝得什么了。 墳頭青草繁盛,香火已殘,巫蘅看到這半人高的青蒿,惋惜,卻又說不出什么話。 “阿蘅可要我回避么?” 謝泓貼心地問了一句,巫蘅沒回答,他取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替她披上,“我在山腰處等你。你記得路。” 巫蘅點了點頭,便任由謝泓負著手一步步走遠。 她在墳頭吊唁很久,重新擺上香案,供奉果酒,待返身下山時,才發覺山腰那里原本謝泓該待的那處,卻出了事故。 巫蘅目光一頓,原本圍著謝泓的二十個人不知何時退到了一邊,誰也不敢上前,一個凄凄慘慘形容瘦比黃花的少女,孤立無援地跪在地上,跪在謝泓跟前,那模樣仿佛是在訴求著什么。她扯了扯唇,走了過去。 “郎君,你既然看了我的身子,為何對我無情至廝?” 那少女凄慘地抽噎著,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話來,巫蘅腳步一頓,這時才發覺原來她竟然衣衫不整地,雙手捂著自己發育得不算好的胸脯,梨花帶淚,一雙秀氣的雙眸紅鼓鼓的,急聲控訴著什么。 巫蘅到底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大概能猜得到,原來這個少女是看中了謝泓。只不過她的頭腦比起巫嬈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同樣是主動送上門的,一個遞了催情的酒水,一個自己扒了自己的衣裳,一般地誣賴人。 桓瑾之是個實誠的沒碰過婦人,也不知道人心詭譎的人,但是謝泓么—— 他始終一動不動山岳一般地立在那兒,碧草幽幽,目光深徹如水,負著手一言不發。 少女絕望了,雙眸楚楚的,這種強逼出眼淚又強忍著不讓其墜落的姿態,方才是最動人的,她拿捏得恰到好處,可惜謝泓難得不解風情一回。他是一個怎樣任性的人,別人不清楚,巫蘅卻是再了解不過的,他不想理會的人,若是再厚顏無恥地撲上來,只會讓他更反感。 他不說話,是因為對方是一個弱女郎,如此而已。 巫蘅揚起唇角走過去,眾人見主母來了,登時安心下來,恭恭敬敬地退了更遠,謝泓悠然如水的眸,瞟了她一眼,這一眼真是意味深長。 少女愣愣地看著這個突然而至的女人,“你、你是何人?” 巫蘅“嗯”了一聲,意味難明地笑道:“我么,你正跪著的這個男人,他是我的丈夫。” 少女臉色一白,不可置信道:“這——” 巫蘅饒有興味地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身,素凈的臉不染鉛華,還有一點初為少婦的嫵媚,勾唇道:“小姑不知他是有家室之人,便敢前來誘我夫主?” “不——”少女花容失色,但故作堅強,不肯起身,篤定道,“這個郎君一見忘俗,怎么會是凡人,他身份高貴,怎么能由一個婦人獨占?我、我也不求多的,只求——” 這么不討喜的小姑,巫蘅變了臉色,打斷道:“別求了。” 少女正要辯駁一句,巫蘅坦然地告訴她,“你知道你為何在此處跪了這么久,他連正眼都不愿予你一眼么?” 少女的臉色浮現出一絲茫然。 巫蘅直起身,視線由上而下,“我能嫁給他,因為我從來不曾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唯諾逢迎。這位女郎,若是你要找的是會為了幾滴便宜眼淚而動惻隱之心違背原則之人,我想你找錯人了。” 說罷,她轉身走了回去,謝泓負著手看她,不同于方才的冷漠,眉梢迤邐著,玉色光華流轉潛躍。 她牽住謝泓的手,拉著他往山下一條曲徑走。 謝泓跟在她身后,聽到巫蘅一路上咕噥著什么,微微凝神,只聽到她說:“才一會兒不見,便有人撲上來巴著不走了,本事真好……” 這話很有趣,謝泓悠悠道:“阿蘅方才的表現,我很喜歡。” 巫蘅耳畔一紅,假裝沒聽懂他說的是什么。 謝泓手上使力,忽然停住了,巫蘅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有些詫異,她定住腳步,道狹草木長,露水沾濕了月華白的袍角,他微笑道:“不過有一句話說得不太對。” “哪一句不對?” 有一種直覺,叫謝泓下一刻可能會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因為他原本就是一個不□□分的人。 謝泓將她抱了起來,走了這么久巫蘅早已腳酸,她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份體貼,又暖又酸地勾住他的脖子,他凝視著巫蘅的眼,浮光如玉,晃了巫蘅眼前的光。 “會為了幾滴便宜眼淚動惻隱之心而違背原則的人,我是。” ☆、炙熱 她說錯了? 狐疑地看向謝泓, 他上揚的唇角又被極低地壓了下來, 溫雅清潤,有一絲戲謔瀲滟著, “阿蘅,我記得三年前, 你也還是一只愛哭的小丫頭。” 渾身是傷, 她是疼哭的。 如果那時候她是有著前世記憶的現在的巫蘅, 她一定不會出丑, 一定不會教他發現自己還有那么窩囊的時候。 慶幸的是, 沒有如果。她還能和他有一段最單純的相識。 “謝十二,你坦白說,你那時便喜歡我了?” 謝泓掩著唇輕咳,“只是有興致。” 巫蘅松開握著他的手,領悟似的道:“你謝十二會因為對一個人有些興趣, 便任性地把你最愛的弦琴都摔了?” 他一怔,他不知道巫蘅原來會有咄咄逼人的一日, 他突然發現婚后的生活開始變得……偏離原先設想的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愿景,雖然那也不是他向往的, 雖然眼下也挺不錯的, 但莫名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咳咳,”如果承認, 能讓她滿足,“我對你,確實是見之不忘。” 巫蘅不說話了。 有一點她一直都想不透。她的前世最銘心刻骨的回憶, 全在進入建康之后,孤立無援,被族姐和主母欺辱,被劉敬欺辱,至于入建康之前,年歲太過久遠,兩世記憶的重疊,她已經想不起來,那個世界里的自己,十三歲時是否曾與謝泓有過一場落寞而純粹的邂逅。 她偶爾甚至會覺得,所謂前世,只是主觀世界的臆斷。雖然清醒的時候,又會意識到不是,也許是她現在已經太.安逸太幸福了,所以驚訝于前世那么多的磨折與不幸,是以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