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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端凝持重,但看得出, 謝君當年也必是風頭不弱于今時謝泓的美男子。不過偏偏性子殊為迥異,謝泓有深水之沉,也有淺溪之透,高蹈而瀟灑,眼前這位謝君,他卻是深不可測的。 顧不得觀瞻左右,巫蘅切切施禮。 “父親。”謝泓恭恭敬敬,難得他如此收斂。 謝君身后是一幅掛壁的桑竹圖,頗有雅人深致的意味。 他掃了巫蘅一眼,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謝泓,這是你說的,有林下之風的女郎?” 倒是巫蘅大驚。原來謝泓是這么對他的家人介紹自己的么? 一時苦笑起來,她何德何能敢與謝氏著名的才女謝道韞相提并論。謝泓怎么如此高看她。 謝泓沉聲說道:“是。” 謝君對巫蘅道:“抬起頭。” 巫蘅依言平起身,謝君的目光又冷又利,他原本便生得冷峻如鋒,雙目一瞪來,登時宛如巫鬼之神,巫蘅的指尖一顫,袖中一陣風動,她定定地回望而去,毫無退避之意。 半晌后,謝君淡淡點頭,“不錯。” 但巫蘅并沒有因為謝君的這句夸贊而放松警惕,謝君又道:“你來時,不曾為我謝氏之積蓄所震懾?” 這擺闊姿態是謝君囑咐崔氏所做的,有意令巫蘅知難而退。 但是巫蘅沒有,她不卑不亢的姿態倒是令自己也有幾分欣賞。 巫蘅曼聲道:“陳郡謝氏,舉天下無人不仰,巫蘅沒有短陋到不曾聽說過。”看到的再多,也應該習慣,習慣她傾慕的人一直活在鐘鳴鼎食之家,習慣他和她之間的距離,雖然這一步天塹之淵,她需要一往無前去跨越。 謝君再度點頭,他沒有錯過自己兒子眼中那一絲不自覺的溫和秀色。 知子莫若父,太了解謝泓,他知道謝泓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陳郡謝氏門中專情者不勝凡舉,謝君唯獨期盼謝泓能性情風流一些,豈知骨子里仍舊如此。 他這頭一回動情,卻是戀上了一個毫無身家背景可言的小姑。 巫蘅即便再好,也是無法跨入謝氏大門的。 他聲音一沉,“謝泓堅持,你可為妾。” 你可為妾。 他竟是這么直白地說,如果謝泓堅持要和她在一起,巫蘅只能為妾。 她緊緊咬住了內壁的唇rou,眸光瞬間幽冷而下。是了,謝泓為何不說納她為妾,憑她的身份,無論如何,當個侍妾終究容易得太多。 她一時怔忡著不說話,謝泓走了過來,他握著巫蘅的手,才知她的手心已經一片冰涼。 他輕聲問:“不愿做我的妾?” 難道他改主意了么? 巫蘅微怔,那一瞬間,她的眼眸中有過惶恐和凄苦。她身份低微,她將來的丈夫,便是隨意看中一個女郎將她迎入家宅,也未必不能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對她頤指氣使,姿態倨傲。 她從未想過曲意逢迎別人,即便是謝泓! 她斂住風雨如晦的那雙眼眸,淡淡的不說話。 謝泓悠悠一嘆,“阿蘅你該信我,如有旁的兩全的法子,我絕不會逼你至此。我不會委屈你,因為我舍不得。”那張俊臉似乎晃曳過日光的金輝,俊美如曜日般的男人,這么語調繾綣而溫柔地說著,這么動人的情話。 如果不是顧念此時此地,還有身旁冷峻的謝君,她會忍不住對他做一些事情。 他的情讓她不可思議,彷徨,無處可躲。 那么她束手就擒便是。 謝君聲音清冷的說道:“族長已為你定下賢女,陳郡袁氏的女郎,謝泓你不要妄想了。” 謝泓看著父親,清潤如水的目光慢慢地浮出碎冰寒雪,“父親當真見過那個女郎?只怕,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你敢這么對你父親說話!”身后又是一道婦人沉喝之聲。 巫蘅一驚,她退開身讓出路來,一個白衣華服的中年美婦人被數個美貌婢女簇擁著走了進來,單看服飾神態,巫蘅便知道這是謝君之妻,也是謝泓的母親。 謝王氏目不曾斜視地走過。 巫蘅在心里嘆息,她應該難過一些的,謝泓的父母都很不待見她呢。 “母親。”謝泓蹙眉,極少見他煩憂過,也便幾乎不曾見過他蹙眉,巫蘅只想替他熨平煩惱,她走了過來,與他并肩站在一起。 謝王氏對謝君斂衽行禮,“夫主,能否容妾身與這逆子獨敘?” 謝君看了眼謝泓,又看了眼巫蘅,仍然清冷貴介的,他沉聲答應,“可。”說罷,他走了出去。 隨著謝君的這一離開,謝王氏方才還收斂溫婉的面貌,多了幾分陰沉。她盯著巫蘅,冷口道:“不知天高地厚!” 謝泓眉心冷凝,他要答話,卻被巫蘅的手溫柔地按下,她盈盈而笑:“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谿,不知地之厚也。心悅謝十二郎,得他如此相待,使我貧門寒女有機會入謝氏高門,如今才知道了一點所謂的‘天之高’、‘地之厚’。” “好利的辭鋒。”謝王氏側過的身轉過了過來,“既然知曉,便該離去。你也知你與他之間的云泥之別,我卻不知,你們寒門出來的女郎是否怕了饑寒日子,恬然不知羞愧地欲攀龍附鳳。” 這個王夫人的嘴比她厲害多了,巫蘅有點苦惱。 慢慢地,她扯出一絲苦笑來,“王夫人,即便今日之謝泓,他一無所有,淪為謝氏棄子,我仍然戀慕他。只是剛不湊巧,我所傾慕之人,他是這頂尖門閥的嫡出繼承人,他是這天底下的寒門女郎都不敢肖想的謝十二,夫人,你可知,就是因為這個不湊巧,我便要因此受盡白眼冷落,受盡委屈折辱?” 謝泓聲音微啞:“阿蘅……” 王夫人冷笑:“難道不該么?他要真是我謝氏棄子,你要做他的妻那太容易,無人說個不是,你只要問他,這陳郡謝氏與你,他選擇什么?” 王夫人便是篤定了巫蘅太過高看自己。 巫蘅反握住謝泓的手在收緊,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眸泠泠如玉,她說:“我心悅他,所以,這個問題我永遠不問。” 她不會舍得逼他做選擇,不論結果對她而言是不是傷害。 她只是對王夫人鎮定自若地說出這句話,沒有留意到,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