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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謝十二這個面兒上顧左右而言他,委實令人—— 心灰意冷啊。 桓瑾之華麗低調的紫袍袖口之中,伸出一只白皙細長的手臂,他輕輕揉住自己略微發(fā)脹的眉心,才走出幾步,卻有一物事落在地上,砸出“鏗——”一聲清脆的玉石擊鳴之音。 眼光不曾斜視的庾沉月當先看到,她驚愕了。 那紅毯上安靜地躺著一只頭簪,簡樸的漢玉,白皙剔透而隱隱有光,雕著一朵半盛開的臨風嬌媚的木蘭花。可是,這是一支婦人用的發(fā)簪。 庾沉月僵立當場,而被她扶著的巫蘅,她怔忡地盯著那支玉簪說不出話來。 這是那日在朱雀橋上桓瑾之問她要的發(fā)簪,他第一眼見她,便唐突地索了一支發(fā)簪去,巫蘅當時戴著雪白幕籬,信步走在春風伴柳、林深水翠的橋上,她遇到了桓瑾之。他不過要一支發(fā)簪而已,當時他的身后立著謝泓,另有兩位名士也在場,巫蘅以為不過是他們開的玩笑,隨手便取了。 若非此時它自桓瑾之的袖中落出,巫蘅幾乎都快忘了這事。 兩個少女呆若木雞地怔怔望著這支發(fā)簪。 王悠之皺眉提醒似乎毫無所察的桓七,“瑾之,你的發(fā)簪?” 桓瑾之腳步一頓,見王悠之目有所指,他一低眉,果然那白玉發(fā)簪自袖中掉落在了地面紅毯,他身上溫柔地捧起來,玉質溫潤的俊臉微微蕩起一絲紅浪。 庾沉月幾乎要暈倒當場。 “女郎——”巫蘅先反應過來,她此刻唯一的念頭便是,這件事必須瞞下來,不能讓桓瑾之知曉她便是那個白衣女郎,更不能讓謝泓得知。雖然謝十二總是神通廣大得讓她頭疼不已。 這兩個字絲毫沒有提醒了庾沉月,一句在唇邊兜轉良久的話沖口而出:“瑾之,這發(fā)簪何人所贈?” 桓瑾之薄紅未消,目光落到發(fā)簪上時卻一片盈盈的晶瑩,難掩柔色,“其實,我并不知她是誰?!?/br> 這一句話幾乎要將庾沉月眼眸中的水光扯出來,她咬著粉唇目光如火地盯著桓瑾之的背影,而那個翩然高頎的男子已經拂簾而去。 王悠之目睹之后,幽幽一嘆,“沉月,你的心思,該早些告訴他?!?/br> 情意最是難等,一旦錯過,也許終身相誤。 不知怎么,巫蘅再也不敢碰庾沉月一下,心虛地退后了半步。 唯獨旁觀的陳季止,疑惑巫蘅的舉措,她方才的驚訝一點也不遜于庾沉月。 離去時,巫蘅滿腹心事地找到了柳叟??吭陲L雅軒外的馬車,她走近時見柳叟望著她滿眼無奈為難,又頻頻暗指車中,她心中奇異不勝,跳上車轅拉開車門,里頭好整以暇地讀著竹簡的人,不是謝泓是誰? 見到巫蘅,這廝從容悠閑地放下手,聲音清澈如泉:“上來。” 這難道不是她的馬車? 巫蘅咬唇鉆進去,謝泓一手接住她,一手掩上身后的木門,巫蘅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便被鎖著腰肢抱入了男人的懷里,方才那酒意又蹭蹭上涌,她軟綿綿的沒有氣力,望著檀郎的眼光柔軟嫵媚,配上她精挑橙紅如夕陽色的裳服,謝泓只覺得手中掬了一朵浸了露水的牡丹。 “阿蘅醉了?!边@是他說的第二句話。 哪知巫蘅輕輕一哼,“美酒當前,美色在懷,敢不醉也?” “哈哈,你倒敢笑我。”謝泓難得任人戲謔幾回,這感覺太奇妙,一時不忍反駁,她要高興怎么說都是。 巫蘅雖然酒醉,但人卻還是清醒的,顰眉道:“你出現在我的馬車里實為不妥。” 謝泓俯下身,薄唇幾乎貼著她沁粉的耳根,“卿卿要哄我下車?” 他是謝輕澤,誰有那膽子把他哄下車?巫蘅眼睛一瞪,正道這廝無賴,哪知他卻耍無賴到底了,委委屈屈地控訴道:“阿蘅方才還夸贊我美色來著。” 巫蘅:“……” 她指尖顫抖地撫上車壁,對外頭的柳叟無力嘆道:“叟,駕車吧?!?/br> 馬車緩慢行進之后,她又退了回來,睨了這少年一眼,連連嘆氣:“只能到你的別院。” “送你回舊宅了我便走?!?/br> 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好說話,巫蘅頭疼腦熱地垂下眼,這馬車是巫蘅自己從老家?guī)淼?,逼仄狹窄,能容納兩人已是極限,她要坐著,謝泓便只能伸手輕輕攬著她,抱她坐在膝上,她羞赧不已,眼光掃到他放在一側的書簡,好奇地取了起來,“十二郎喜歡讀什么書?” 身后的胸膛微微震動,他仿佛在笑。 巫蘅的臉色的緋紅蜿蜒到耳后,卻讓這個男人看了個分明,巫蘅將竹簡打開,原來是董仲舒的一卷,這書簡古樸厚重,沉甸甸的一卷,她心想不愧是王謝家族,藏書豐厚,竹簡也這般精致大氣。 謝泓自身后靠近,“那卿卿喜歡讀什么?” “嗯,?!蔽邹肯肓讼?,歪著頭看著這個俊美的男人,眼光不眨地盯著他,“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br> 山上有茂盛的扶蘇,池里有美艷的荷花。沒見到子都美男子啊,偏遇見你這個小狂徒。 他眼神清亮,似乎頗有興味,“哦?我是子都,還是狂且?” “貌似子都,性似狂且?!?/br> 巫蘅回答得一字一頓,似乎很認真。 謝泓啞然失笑,正要出聲調侃她兩句,不甚柳叟的車走到顛簸處,馬車一晃,兩個人貼得太近,巫蘅自然被他收力抱得不曾動彈,謝泓卻微微傾身,那雙薄唇正碰到巫蘅的臉頰,她素喜不施粉黛,但天然滑膩如脂,情濃羞怯時兩頰燃火,他微涼的兩瓣唇正好吻在她guntang的右臉…… “啊——”巫蘅驚羞失措地撐著他的胸膛,要推開他。 謝泓促狹地上揚眼眸,好笑地將她抱得更緊,“別羞?!?/br> 巫蘅前世唯一有過親密接觸的人,是劉敬,可他是個粗蠻的男人,對待女人暴戾yin猥,可是謝泓不同,哪里都不同…… 她骨子里排斥男人的親近,可她內心一點也不想推開他。 她想捂臉,雖然明知這只是一個意外,身后的男人拿開她捂臉的手,清潤如水的眼眸滿熠光采,“我是第一次用唇碰一個女郎,阿蘅?!?/br> 聽起來好像吃虧的的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