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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恍然發現,陡然面如白紙! 無數竊語傳來:“呀,那擾亂的女人是誰?” “真是不知好歹,竟站得這么近!” “桓七郎豈是她能妄想的!” 縱使是聽不見,巫嬈的臉色也是難堪無比。不但是因為,她竟然如此唐突冒失而來,而且她還撞見了桓七郎眼底的那一絲不快! 最傷人的便是桓七郎的不耐。 “七郎……”巫嬈哆哆嗦嗦地自唇中蹦出不成調的兩個字,廣袖下的手戰栗不停,再無半點氣盛和明媚,那張臉又白又紅,硬是難以再接口說下去。 桓瑾之可是桓家的嫡子! 巫靖雖可以祭出桓九郎的名頭在巷里吹噓一番,但卻從來不敢拿桓瑾之的名頭說話的。但是桓七和桓九,便是天淵之別,他們巫家便更算不得什么。 在巫嬈忐忑的吸氣聲里,桓瑾之移了目光,竹簫回到他的手里,他淡淡道:“女郎突突而來,是為何故?” 一句話,巫嬈喜上眉梢,倏地抬起了下頜。 而巫蘅卻怔忡了幾許?;歌趺磿ξ讒七@么溫柔? 直至此刻,巫蘅才想起來,她前世,可并未在這湖上見過謝十二!那人堂皇而突然地闖入,如同她在揚州鄉野里那飄然的一回顧,此后年華錯亂,她為之顛覆一生。 巫蘅恨恨地咬住了下唇。 她只是想到,倘若真有這種僥幸,巫嬈能入桓家后院,哪怕只是為妾,要對付今時今日的巫蘅,也盡足夠了。 她有點恨,甚至閉起了眼。 但巫蘅和巫嬈顯然都沒有料到,那桓七郎給了人一個春風拂柳般的淺笑之后,又慢慢地冷下來,他袖手將玉簫置于身后,皺眉道:“女郎有話要對桓七說?” 巫嬈“嗯”了聲,詫異地去凝視他,桓瑾之已執著玉簫翩然出亭,越過她遠去。 “七郎!”大急之下,巫嬈竟是再顧不得絲毫矜持。 但那桓七哪里有停留的意思?背影決然如此,是沒有半分余地的了。 巫嬈躲著腳,木屐在石階上發出踏踏聲,弈棋的一人也不悅了,“噪也噪也!哪里來的小姑!” 能與桓七郎同席而坐的自然不是常人,巫嬈再怎么委屈,也不敢發作出來了,她咬牙沖桓瑾之離開的那個方向又追了上去。 巫蘅那比巫嬈還要緊張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原來她那嫡姐還是如此不爭氣,這里是建康,是王謝風流之地,冠蓋軒華之所,而那桓家嫡子何種身份?巫嬈輕賤她,覺得她不知廉恥癡心妄想,可她自己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即便桓七郎如此明白地拒絕,拂袖而去,她竟然還參不破,這里已經沒有余地了? 巫嬈追出去沒多遠,桓七早已上了馬車而去。 一部曲攔住巫嬈匆匆的碎步,“小姑自重,若還有話說,我可以轉達。” 巫嬈方才還帶著暈紅的臉瞬間刷刷地雪白了!她難堪地咬著自己唇rou,眼眶里的清澈便要淌下,她再也難以說一句話,道一個字,她背過身落荒奔逃。 誰要與一個下人說那些話! 巫蘅終于自花木叢后鉆了出來,她舒了一口長氣,王嫗匆匆趕來,將手里的披風遞給她,巫蘅淺淺揚唇,曼語道:“嫗,我那嫡姐在桓家七郎面前丑態百出,若是這件事叫大伯父從我嘴里知道了,他會作何感想?” 一句話令得王嫗徹底木住,巫蘅拍了拍手,十分自得而歡喜地,幾乎要跳起來,“叫我抓到把柄了,今日在場的那些女郎均可作證呢。你信不信,我那嫡姐若是知道我在此地目睹了全過程,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過來堵我的嘴?我可不會向她妥協呢?!?/br> 巫蘅似乎很得意,她幾乎要牽著裙擺舞動。 卻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個動人的聲音:“這件事卻不巧叫謝某人聽到了,小姑見了肯定要無所不用其極地來堵我謝十二的嘴,我可也不會妥協呢。” 這聲音悠閑、閑適,如清泉濺玉,如幽篁鳴琴,但語調輕放,而且故意模仿她小姑嬌嗔之語,便顯得有幾分滑稽。 巫蘅渾身一激靈,主仆二人傻了眼的齊齊轉身過來,面前如皎皎明月般的少年,不是那陳郡謝十二又是誰? 他白衣飄飛,唇邊帶著一絲溫潤的淺笑。 巫蘅咬唇道:“謝郎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好生難以捉摸!” 謝泓哈哈大笑,負手道:“你這小姑,你嫡姐因為桓七郎除了丑,你卻要拿她難堪之事,還要呈給她父親,心腸也忒狠了些!” 可以說,謝泓是名揚天下的名士,他的每一句話都具有極高的分量。而時人最看重的便是風評二字,如今謝十二說他狠毒,那么一旦泄露出去,她便真正“狠毒”了,以后眾人皆知,巫家有個心腸歹毒敢暗害嫡姐的女兒。 這事傳揚出去,有利也有弊,巫蘅摸著下巴思量了番,但沒有找到最好的法子,能現在便擺脫這位謝家嫡子的。她頗有幾分無奈,本想現在便拽著王嫗一走了之,豈知才撇頭望來,王嫗早已低眉斂目戰戰兢兢地等候旁側,半點不敢正視謝泓。 這個人,便是孤身而來,也氣勢迫人,仙姿高卓,令人不敢逼視? 巫蘅的唇死死地抿緊了。她自是意識到,自己和謝泓之間的鴻溝,是無法逾越和溝通的。謝泓那種世家大族里長出來的嫡子,一輩子吃穿無愁,錦玉圍繞,得到的都是世人贊嘆的言語,稱羨的目光,他怎么會懂得,巫蘅現在舉步維艱,連生存都不易了,還要苦心孤詣地為了下半生而早作打算? 莊稼漢不該是她歸宿,謝泓與她也并無干連。今朝若是惹上了謝氏,此后在建康城里,只怕會樹欲靜而風不止,她的人生再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謝郎言重,賤妾不過說笑耳。”巫蘅垂過冰冷的眸光,像紙鳶一般地掠過,退到了桑樹下邊,濃郁的陰翳籠著紅衣女郎,她看起來無辜極了,單薄極了。 可謝泓這輩子,識人的目光最是清明。 他心頭暗諷:好個狡賴的小姑! 這樣的女郎,市井里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謝泓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何逗留,為何竟覺得她有趣,她分明是個心腸狠辣不留余地的小姑子。 想到這里,他便覺得氣惱,謫仙般清雅且穩如深水的俊臉,浮出一絲淡然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