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遲早有一天會忍不住出來找你。”

    低而沉穩的聲音，讓人聽著特別舒服，說出來的，卻是有些受傷的話，我竟然也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有好幾個瞬間，想把眼瞼垂下來，可又不敢垂下來。

    “我從小到大，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是綾子，我被她抱養，是我不能選的，但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她對我的好，目的性太強，所以我逃了。后來兩百年的流浪，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種族，可是我沒有族人也沒有朋友，世界各地我都走了一遭，依然一個朋友都沒有，只有你，是真的對我很好，就因為我救你一次，你可以拿命來還，所以阿槿，在粦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也可以為了你，把自己的性命交出來。”

    筑昭講述的這些過去，即便寥寥數字，也透出nongnong的涼薄，我知道他那些年不容易，我也知道他為什么對我好，甚至為什么喜歡我，我通通都知道。

    所以我之前一直不開口，就是知道我不管說什么，他都一定會冒火，筑昭生氣的原因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我的刻意裝傻。

    我默著不說話，就只是聽著他一字一句地把那些過往細數：“后來發生的很多事，其實你我心里都是很有數的，我知道你都懂，我也知道你很刻意地在回避這個問題，其實我無所謂的，只要一直這樣在你身邊就好了。如果不是那天我失控，你永遠不會像現在這樣讓我把話說出來，對不對？”

    我終于垂下了眼瞼，看著一桌子的咖啡漬，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樣一團糟，除了沉默我也想不出別的方式來回應，筑昭在我對面嘆氣，似乎對我也無可奈何。

    “你這樣不說話，倒像是我逼著你聽我說這些。”他突然突然顯得有點頹廢，說：“現在話說也說了，如果你覺得我的存在讓你感到困擾，我可以走，你說句話就行。”

    他話音剛落，我正想解釋，卻眼角突然掃到樓梯口的一道影子，正好在筑昭的背面所以他沒注意，我也沒有給他遞眼色，只對著樓梯口揚聲：“阿綠，上來坐著聊，學什么不好，學人家偷聽？”

    筑昭這才回頭，正看見那影子的主人慢慢走上來，果然是阿綠，她對著我吐吐舌頭，蝸牛般挪動過來，筑昭便起身給她讓位置，卻沒有再坐下的意思：“阿綠來了，你們說會兒話吧，錦樓的清潔還沒做，我先去做了。”

    說著也不等我點頭，自己三兩步就下樓去了,阿綠目送著他離開，直到看不見人影才在我對面坐下，正好就是筑昭剛才坐的位置。

    如今阿綠一來，我反而松了一口氣，但咖啡是沒有心情再喝了，只能對著對面的小美人兒，說：“都聽到了？”

    阿綠抿了抿嘴，有些木訥地點頭，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矛盾之中露出兩分可愛，看得我笑了出來：“想說什么就說吧，我聽著。”

    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我，說：“我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的，但是突然又不知道從哪里問起。比如你突然回蓬萊查筑昭的身份，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還有筑昭到底是什么人？可我剛才聽了這么多，又覺得這些問題都不是現在的重點，我……”

    “別著急，慢慢說。”我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端過來放到她面前，又用紙巾把咖啡漬都擦了一遍，心里覺得好笑，明明是要問我問題，怎么現在倒像是她在交代問題。

    阿綠在對面想了半天，最后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找到了話口：“你要讓筑昭走么？”

    我嘆氣：“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個話。你們兩個是怎么想到這里來的？”

    “可是不走，以后天天相處不會很尷尬么？槿，即便是繼續裝傻，也會覺得很辛苦的吧？”

    是呀，似乎裝傻也很難了：“不需要偽裝，既然大家都說開了，裝傻倒顯得做作，把這件事放在一邊就好了。”

    她點頭，過了會兒，說：“其實這件事，笑笑以前就偷偷跟我提過，我也有留心。原本我也想來問你，你……心里有沒有一點喜歡筑昭的？”

    我笑：“你希望我說有，還是沒有？”

    ☆、第 34 章

    “那到底有沒有？”阿綠繼續追問，并不買我的賬：“槿，不要跟我打太極，如果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你不會跟我打太極！”

    我的笑容一下子消去，一雙眼睛看著阿綠篤定的神情，心里一突，無法接話。

    我怎么就忘了，這個丫頭，從我二十多歲開始，即便是大部分時間都跟浩英在一塊兒，也的確是現在最懂我的人，我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句話，一個字，她全部都能讀懂，甚至有的時候，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

    喜歡筑昭么？說實話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直以來，我沒有當筑昭是徒弟，更多的是伙伴，自己不能做的事情不能說的話，我也很樂于有他出面，自從他來到錦樓，很多事情也的確是順利了起來，又那么多次，救我于危難，平日里也很袒護我，其實我有想過的是，我的確慢慢變得有點依賴他，但是喜歡這個問題，也許是刻意回避，即便是我對著自己，也從來沒想過。

    現在阿綠這樣一句話，讓我沒來由地害怕起來，當她問我喜不喜歡筑昭的時候，我的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搪塞而不是回答，我甚至，說不出來喜不喜歡，那是不是說明，阿綠的說法是對的？我的確，是有些喜歡？

    “槿，你看，你又不說話了。”阿綠難得地嘆氣，說：“當初你把木哨送給筑昭的時候，你說你不喜歡他，說得那么肯定，如今即便你不說話，其實，我也知道答案。我也并不是要責怪或者苛求你什么，畢竟，你是我的主人，是我真真正正的主人，就算我這么多年從來沒這樣叫過你。”

    我拉著她的手：“我知道的阿綠。”

    阿綠半蹙著眉頭，說：“槿，你我心里都有一個共同的過不去的坎，時至今日，我仍然那么認為，這個世界上除了主人，誰都配不上你。可這不代表，當你再遇到一個喜歡的人的時候，就要為了這個執念，放棄更好的生活。”

    “阿綠，并不是你想得這樣。”我開口打斷了她后面的話：“浩英的事，的確是我不接受筑昭的原因之一，但并不僅僅是因為我沒有放下跟浩英的感情。當年浩英死在我面前，這一幕一直，一直都是我抹不掉的夢魘，我害怕的是，如果有一天，有另外一個人取代浩英，那么，當分別再次來臨的時候，我是不是能夠面對？尤其，我們這樣的人，要么無休無止地活下去；要么就要死于非命。”

    阿綠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聽我又說：“筑昭是很好的，也許我喜歡，也許不喜歡，現在我自己都沒有理清楚。但是，就像你說的，我過不去那個坎，所以我回應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