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不見她，我還以為她上這兒來了，她應(yīng)該上這兒來了啊。”

    蘇煙聽了，轉(zhuǎn)著腦袋在人堆群四處尋找，就在這時(shí)，貢院的大門從里面打開，引起很大的sao動(dòng)，好些個(gè)護(hù)衛(wèi)兩兩一組夾著紅榜出來，大紅色的燙金榜單張貼在草棚底下的布告牌上，紅榜剛一張貼，許多人就一窩蜂的涌了過去。

    寧樂和文書的心怦怦亂跳，盯著紅榜兩眼放光，咽了口唾沫，一疊聲的招呼蘇煙過去。蘇煙答應(yīng)著，冒著雨快步跑過去，用力擠到布告牌前，眼睛都快貼在紅紙上了，一行一行地查找自己的名字。

    紅榜是按照排名順序張貼的，從左到右的次序，文書直接沖著最左邊就去了，寧樂卻拉著蘇煙往后跑，從最后一張往前看起，惹得蘇嫻翻著白眼說：

    “這兩個(gè)，就算書念的不怎么樣，也不用從最后一名開始找吧，丟人！”

    蘇妙嘿嘿笑，卻聽見人群里傳來青年高亢的叫喊：

    “爺爺爺爺！”

    蘇妙回頭，看見之前寒窗苦讀五十載的那位臉色蒼白地溜下去，半截身子溜到雨水里，剩下半截被他孫子托住，估計(jì)又是沒中。

    蘇妙啞然。

    文書選擇一個(gè)人悄悄的看榜，他站在紅榜前，提著一把滴著水的紙傘，攥緊的手心里潮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他的心怦怦亂跳，嗓子干的厲害，眼睛直直地盯著榜單上的名字，慢慢地往下溜，生怕會(huì)漏掉一個(gè)字。不到一會(huì)兒，眼睛就干澀腫脹到難受，使他不得不揉一揉眼睛。

    忽然，純娘清甜的嗓音帶著nongnong的激動(dòng)和興奮，像尖叫的夜鶯似的高聲喊起來：“文書文書！中了！中了！“

    文書大吃一驚，循聲望去，見純娘與他隔著幾個(gè)人站著，指著面前的紅榜，蹦著高兒地尖叫著對(duì)他說，一雙眼睛紅紅的。

    她站在左邊第一張紅榜前，離他很近。文書的心咯噔一聲，顧不得撞到人，飛快擠到純娘身旁，顫抖著的雙眼向純娘的手指方向凝眸，一顆心已經(jīng)不會(huì)跳了。

    他終于在刺目的紅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文書，會(huì)試十一名。

    他的身體顫抖的厲害。

    三歲開蒙，五歲進(jìn)學(xué)堂，二十一年的寒窗苦讀，經(jīng)歷了從貧窮自卑到從容自持的種種艱難磨礪。在外人看來，這些辛苦對(duì)一個(gè)讀書人來說大概是很平常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咸以及想要放棄卻沒有辦法放棄、還找不到無法放棄理由的煎熬，究竟有多么艱辛。

    啜泣聲傳來，他驚訝地望過去，站在他身邊的純娘雙手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他哭笑不得，眉尖微蹙，問：

    “你哭什么？”

    我都還沒哭，你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純娘搖著腦袋，傻乎乎地哭著，哭得很厲害，然后她抬起被淚水沖的一塌糊涂的臉，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小聲的、很認(rèn)真地對(duì)他說，“文書，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文書望著她，他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這張哭花了的容顏，雖然她哭得莫名其妙，為他的辛苦哭泣這樣的理由也很可笑，可是他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

    即使是漂亮的姑娘在梨花帶雨，但說真心話，女人哭泣的樣子并不好看，可文書卻覺得她挺可愛的。

    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huì)兒，終是忍耐住了，遵守禮教沒有觸碰她安慰她，但他微笑起來，然后用只有兩個(gè)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了句：

    “傻瓜。”

    純娘沒太聽見，淚眼朦朧地望著他的側(cè)臉，傻乎乎的。

    正在他們身邊看榜，穿著蓑衣頭戴大斗笠的蘇嬋不經(jīng)意見聞了這rou麻的一幕，大大的翻了個(gè)白眼，從人群里擠了出去。

    寧樂正抱著紅榜第一百八十二名傻樂，怎么看也看不夠，暢快地大笑道：

    “中了！中了！這一回我老爹總算能放心了，小爺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哈哈哈！“

    蘇妙看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滿頭黑線，忍不住打擊他道：

    “三百名里排第一百八十二，連一半都沒上，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也不看參考的有多少人，就小爺我這頭腦，能考上就不錯(cuò)了，你要是來考還不如我呢，哼！“寧樂一臉鄙視地說。

    蘇妙的嘴角狠狠一抽，他這是在夸自己呢，還是在罵自己呢？

    蘇煙還在榜單前尋找自己的名字，一會(huì)兒蘇嬋從人群里擠出來，往后一指，對(duì)蘇煙說：

    “別在這兒找了，你的名字在前頭。”

    蘇煙一愣，按照她的指引往前去，最終站在了第五十名的榜單下，望著上面的名字呆。

    “還真中了，娘和奶奶這一回要樂瘋了！”蘇嫻和蘇妙站在后頭，蘇嫻說。

    “大姐，你怎么一點(diǎn)都不驚訝？“蘇妙瞅著她問。

    “你很驚訝？“蘇嫻反問。

    蘇妙眨巴了兩下眼睛，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不驚訝，本來應(yīng)該驚訝的，但是在知道蘇煙考上了時(shí)，還真就不怎么驚訝。大概是因?yàn)槟呛⒆幼兓奶炝耍阝Р患胺篱g變化，等到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他已經(jīng)徹底長(zhǎng)大了。

    蘇煙站在紅榜前，盯著頂上自己的名字，靜靜地站了一會(huì)兒，忽然勾起了唇角，莞爾一笑，笑得幽沉。

    他們的幾個(gè)同窗，有中的也有沒中的，幾個(gè)人聚在一起說了一回話，相互安慰幾句，就各自散了。在今天，考生家里都會(huì)預(yù)備酒席，大家趕著回家吃飯。

    有幾個(gè)外地的沒家可回，正好蘇妙要在鼎鑫樓請(qǐng)客，就把他們一塊帶去了。

    阮雙在半年前就成親了，現(xiàn)在是鼎鑫樓的老板娘兼副廚長(zhǎng)，聽說蘇妙來了，特地從廚房里出來，說了幾句恭喜。

    因?yàn)槿硕啵鼛缇皖A(yù)定完了，阮雙歉意地跟蘇妙說等騰出包廂來就給他們，現(xiàn)在只能委屈他們坐雅座。蘇妙擺擺手，笑說就是想坐雅座才沒提前預(yù)訂，坐外邊寬敞。

    阮雙笑，上菜時(shí)送了不少贈(zèng)菜。

    蘇妙笑著招呼眾人說別客氣，這頓她請(qǐng)，然后挨個(gè)道：

    “各位大人，請(qǐng)以后多多關(guān)照小女子的生意！“

    一群人就笑，寧樂說：

    “你們家里就有座山，還用得著我們這些人來關(guān)照，我們可是連殿試都還沒考呢。“

    一想起三天后的殿試，眾人就開始緊張頭疼，按照以往，殿試都是在會(huì)試放榜后一個(gè)月進(jìn)行的，但因?yàn)榻衲晏厥猓旌缶鸵雽m舉行殿試。

    幾個(gè)人都在問有誰見過皇上，聽說蘇妙在宮里跟著皇上呆了大半年，文書的幾個(gè)同窗兩眼冒光，一個(gè)勁兒地追問她皇上什么樣，弄得蘇妙哭笑不得。

    就在這時(shí)，有青衣小鬟突然出現(xiàn)，走到文書身旁，彎了腰，小聲說：

    “文公子，我家姑娘有請(qǐng)。“

    人們愣了一下，文書亦愣了一下，跟文書最要好的何成先用